天海樓一戰。
沉淵君擊退白帝,撕下一片眉心鱗,但自身也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修為盡失,白帝留下的傷勢不斷撕扯著師兄的壽元大限……天都的皇室幕僚占卜天機,故意放出動搖北境人心的流言蜚語,甚至有惡讖說——
沉淵君已是將死之人,活不了多久。
寧奕知道,這些是太子的試探手段。
但他也知道,師兄的身體,恐怕真的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猴子的“純陽氣”,能夠讓自己在大劫之中安然無恙,這股玄妙的力量,或許也能讓沉淵君渡過一劫。
所以才有了最後的這一句話。
“……若是我告訴師兄,這份造化,可以替師兄驅逐身上傷勢呢?”
……
……
而當寧奕開口之後。
沉淵君並沒有給出回應。
這個男人隻是笑了笑,站起身,一隻手將大氅攏緊,另一隻手拍了拍寧奕肩頭。
“走吧。看完丫頭,便啟程去天都了,抓緊時間。”
寧奕怔住了。
他看著那道走出水簾的身影,連忙跟了上去,道:“我有一法,可為師兄拔除陰煞,白帝之傷……”
沉淵君毫不留情的打斷道:“白帝之傷,我自可渡之。”
他站住身子,回頭看著寧奕,皺眉。
兩個人沉默了小片刻。
“寧奕,看來你還是不了解將軍府。”
“我拜托你照顧裴丫頭,是因為丫頭的劫,隻有你能相助——”
狂風吹動野草,草屑落在沉淵君的紫貂尾抹額上,這個男人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如大海一般平穩,但眼眸深處卻燃燒著烈火。
“至於我的劫,不需要!”
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冷冷的拒絕意味。
“我遇到的困境,以及北境長城的困境,無須你操勞。”沉淵君盯著寧奕,一字一句道:“你所謂的‘善意’,隻會給我帶來困擾。”
每個字,都深深落在心湖。
寧奕真真正正的怔在了原地。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沉淵君是一個極其驚豔的修行者,這五百年來,沒有人能像他一樣,同時在刀劍兩道踏入涅槃,立地成聖……而這樣一個灼目而又驕傲的天才,絕不會接受“施舍”。
在沉淵看來。
寧奕所謂的造化相助,就是施舍。
他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將軍府的大將軍,北境鐵騎的共主,更是象征著北境永不熄滅的野火,若是惜命,又怎會與白帝決戰?又怎會做出鐵騎出城踏鳳鳴的決策?
寧奕沉默了,捫心自問,若換了位置,他是如今的沉淵,會接受“純陽氣機”麽?
不……他也不會。
他若是沉淵君,也會像如今這般拂袖便走,甚至不願去多問,不願知曉純陽氣機是什麽。
師兄是一個真正有傲骨的人。
這個依靠著自己一己之力,承擔罵名,業障,抗下將軍府十年黑暗動蕩的男人,早就在無數次破滅的希望之中證道光明,對沉淵而言,已渡了這麽多劫,白帝留下的道傷,又算得了什麽?
這不過是大大小小無數劫中的一劫而已!
沉淵要做的,不是踏破鳳鳴山——
而是踏破東妖域的芥子山!
他繼承了裴旻的遺誌,在實現偉業之前,又怎會甘心赴死?
……
……
師兄拒絕了自己的相助啊……
但寧奕並沒有覺得如何遺憾。
相反,他竟然覺得師兄做這些選擇,是合情合理的。沉淵君緩慢遠行。
披著大氅的身影在大雪之中漸行漸遠,在寧奕眼中,那道身影,逐漸與記憶中遠去的徐藏重疊……將軍府的一大一小,兩個年輕驚豔的弟子,行事的路線不同,但骨子裏卻一樣燃燒著倔強的野火。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