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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5)

作者:馮華字數:44624更新時間:2019-09-21 10:36:28

    1

    不出普克所料,他的假期沒有結束時,就收到急電,召他回去參加一個緊急案件的偵辦工作。普克第一次對這種事情感到無可奈何,怏怏不樂地收拾返程的行裝。他的心裏記掛著普晴的情況,實在無法保持平靜的心態。

    在得知袁和平的死訊後,普晴的精神接近於崩潰的邊緣。事實上,這個消息,普克他們已經拖延了幾天,直到沒有辦法再拖下去,才由母親告訴了普晴。這之後,無論大家再對普晴說什麽,她都象個沒有知覺的人似的,聽不見,看不見,不說一句話,總是默默地,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雖然普克十分不忍,但作為一名警察,他沒有辦法對妹妹隱瞞事情的真相。更何況,普克是袁和平自殺的見證人,他也無法回避向妹妹做出一個明確的解釋。在和付傑及母親再三商量、並由母親告訴了普晴袁和平的死訊後,普克還是和普晴談了一次話。實事求是地說,那次談話仿佛已經沒有對象,而隻是普克一個人對著普晴在說話。

    普克說:“小晴,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很難過,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必須堅強起來,逼著自己接受事實。”

    普晴的眼睛失神地望著普克,一言不發。

    普克心裏一陣酸痛,卻不得不說下去。

    “任何一個人對這種真相,可能都會缺乏麵對的勇氣。小晴,也許我沒有資格來要求你堅強,但我想提醒你,你還是一個五歲女兒的母親,你必須、也不得不變得堅強起來。月月已經失去了爸爸,難道你希望她也失去自己的媽媽?”

    接下來,普克反複的勸說,換來的總是普晴的沉默。最後普克還是放棄了向普晴說出真相的打算,他知道自己這樣,其實是一種脆弱的表現,因為聽憑普晴沉溺於悲痛的做法,遠比告訴她事實並且幫助她堅強麵對要簡單。隻是以普克的精力以及時間來看,他暫時是無法做出第二種選擇了。

    付傑也勸慰普克說:“算了,袁和平人也死了,事情又沒張揚出去。何苦非弄個一清二楚,讓你妹妹痛苦一輩子呢?何況還有個孩子,讓她知道了自己有一個這麽狠心的爸爸,咱們這些大人又於心何忍?”

    是啊,月月才五歲,已經失去了她深愛的爸爸,而媽媽也瀕臨精神的崩潰。她什麽事情都不了解,還沒來得及真正享受人生的快樂,就要先體驗到人生的極大痛苦,這讓每一個關心她、愛她的人們,怎麽能夠做得到呢?

    普克總是會忽然地回憶起,有一次月月曾告訴大家的話。月月說她煤氣中毒那天,睡著以後,有一個神仙來親她。普克不知為什麽,覺得那並不是一個小孩子的囈語,而是她在朦朧中看到的真相。也許當她昏迷過去時,真的接受了一個親吻,隻不過那並非來自於什麽神仙,還是來自於一個為了自己所謂的幸福,將女兒的生命置之不理的狠毒爸爸!

    一想到這個,普克就會心如刀絞,無法再繼續想象下去。

    因此,當付傑最終隻以自殺來報結袁和平的案件時,普克沒有阻攔他。他理解付傑的善意,為付傑所有給他的幫助深深地感激。隻是,在經曆了這樣一種悲痛和無名的怨忿後,普克沒有辦法對付傑說一個謝字。

    而在普克的父母之間,也空間地出現了一種緊張狀況。似乎是普晴的家庭事件引發了母親內心積蓄以久的不滿,普克不知道母親和父親談了什麽,但他看到父親身上明顯出現了變化。顯然,這次談話,確實深深觸及到父親的內心了,因為普克吃驚地聽到,父親當眾宣布,從此以後他要戒掉伴了他大半輩子的酒癮了。

    普克還看到第一次看到,在這個家庭中,父親居然開始知道體貼母親了。雖然那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普克和母親來說,足以令他們感到吃驚了。母親在接受父親主動倒好並遞到她手裏的一杯茶水時,臉上有了淡淡一層明亮。

    返程之前的晚上,普克還和那個肖思寧見了一麵,進行過一次交談。這件事情給肖思寧的打擊顯而易見,普克初見她時,臉上那種天然的神采黯淡了許多,眼睛看著普克時,也不再有那種本能的對異性的誘惑了。

    他們就在袁和平跳下去的那個陽台上談的話。十八層的高樓上,夜風有幾分清涼。普克俯身向陽台下看去,繁燈點點,散發出一種令人迷茫的吸引和惆悵。

    肖思寧低低地說:“謝謝你。”

    普克淡淡回答:“你找我來,就是想談這個?”

    肖思寧扭頭看著普克:“我知道你恨我,瞧不起我。我不想為自己開脫,但你們為了我保守了那些……秘密,我得盡自己的責任說一聲謝謝。”

    普克不看肖思寧,自顧自地說:“這個完全不必。即使保密,也不是出於保護你的目的。對你……說真的,如果沒有你,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我妹妹也……算了,現在說也沒用了。”

    肖思寧黯然說:“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又有什麽用呢?”普克忽然鼻子一酸,他急忙轉頭看著其它方向。這麽多年了,遇到再痛苦的事情,他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唯有這次,隻要想到妹妹所受的痛苦和折磨,他心裏就會忍不住悲傷。

    肖思寧不說話了。

    普克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夜空的點點星光問:“到了現在,你覺得袁和平是真的愛你呢,還是隻不過想利用你和別人的關係,來鋪平以後的仕途?”

    肖思寧的聲音十分痛楚:“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再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現在考慮已經全無意義了。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傷害了你妹妹,再說對不起又能起到作用嗎?”

    普克點點頭,沉默著。

    肖思寧想了一會兒,還是說:“其實一個人的感情,真的很難說清楚,究竟是純潔無暇的,還是附帶了現實的條件。不管是我和袁和平,還是你們這些人,誰又能保證自己是完全清白、一塵不染的呢?”

    普克淡淡說:“可是人類的生活越是複雜,就越是需要建立一定的規範,否則這個世界,豈不是沒有任何規律可循了?你說的雖然不錯,但這不能成為一個人逃避規範,為了自己的幸福傷害他人的理由。”

    “你還是在指責我。”肖思寧敏感地說:“但我需要解釋清楚的是,如果說我犯了錯誤,那也隻是愛上了袁和平,和他計劃著以後的生活。但所有那些他對普晴做出的事情,卻真的不是我計劃的。尤其到了後來那些有危險性的事情,我連知道都不知道。這一點上,我沒騙你。”

    “可你給了一個男人誘惑。”普克這時轉頭看著肖思寧,眼前這個女人,即使在黯淡的星光下也有著驚人的美麗。“我不是說你的美麗是誘惑,而是你對男人內心欲望的了解,你對未來前景的描述,你對道德規範的漠視和對責任的回避逃脫……”

    肖思寧目不轉睛地迎視著普克,好一會兒才說:“是的,我承認你說的對。作為一個渴望真情的女人,不僅是象我這樣有幾分姿色的,就是再普通再平凡的,也會希望有某個男人能接受自己的誘惑。也許隻有那樣才能證明,自己作為一個女人,還有著驕傲地生存的理由。”

    普克微微地搖頭:“真傻啊,你們這些女人……”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該談的都談過了。

    “好自為之吧。”普克說,轉身離開陽台,“我走了。我相信象你這樣的女人,永遠不會象袁和平一樣做出那種選擇的。”

    肖思寧在普克身後受傷地說:“那也不一定。也許你一離開,我就從這裏跳下去了。這個世界我看的夠多夠厭倦的,你以為我還有多少留戀嗎?”

    普克沒有回頭,簡單地說:“你不會的,你自己知道。因為你遠比袁和平堅強。”

    說完,普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2

    回到家,米朵看到歸來的普克情緒低落。她已經提前從電話裏得知了事情的經過,雖然震驚,卻並沒有覺得不可理解。

    “我不想勸你,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你。”米朵說。

    “嗯,什麽也別說,讓我安靜一段時間。有些問題,我自己也得好好想想。”普克坦白地對妻子說。

    “還是跟我談談吧,一個人有心事悶在心裏,並不是件好事。你不是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嗎?如果小晴不是從小養成了什麽事都悶在心裏的習慣,也許事情就不會這樣了。”米朵勸慰普克說。

    “那也不怪她,是我們那個家,我父親……”普克分辯道。

    “我知道,世界上的每個家庭都可能存在問題,不能因為曾經出現過問題,以後就永遠回避麵對問題呀。”米朵說:“普克,就像我們這個家庭,也許表麵看來並沒有什麽問題,其實也未必真的如此。但我想這並不可怕,隻要我們相愛,並且理智客觀地處理生活中的矛盾,我對這個家庭的前途是有信心的。你覺得呢?”

    普克深思片刻,凝視著米朵的眼睛:“我也是這樣。”

    米朵笑了:“好吧,相信我,小晴一定能挺過去的。有些事情,隻有時間才是最好的治療。”

    普克點點頭:“但願如此。”

    “其實你這次不告訴她真相,我想在目前的狀況來說,是比較好的一種做法。因為小晴的性格看起來剛強,其實比較脆弱。在眼前這種打擊下,再讓她了解那麽殘酷的事實,可能她的情感真的會承受不了。”

    “是啊,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擔心,所以最後才什麽也沒對她談。隻是,她知道袁和平的死與我有關,不知道心裏會不會恨死了我。”

    “她說過恨你的話嗎?”

    “沒有,但她的眼神……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我心裏很難過。”

    看到普克的心情又灰暗了,米朵有些心疼,用了另一個話題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好了,跟我說說,大偵探,你是怎麽發現袁和平不對勁的?我記得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到小晴的生活中有問題時,還沒對我提起這一點呢。”

    說到和職業相關的內容,普克總算恢複了一點精神,說:“要說這個,其實還跟你有點兒關係呢。”

    米朵很驚訝:“和我有關係?”

    “是的。”普克微笑著回答:“你不知道,袁和平對小晴的態度有多溫柔,那種細致入微的體貼,簡直比熱戀中的情人還要誇張。”

    米朵笑起來:“你這是什麽理論?”

    普克認真地回答:“我說的是真的。袁和平在我們大家麵前,對小晴的態度有種旁若無人的親密,起初我看著,幾乎覺得很感動,甚至有幾分自責,檢討了一下自己平時待你的態度,有沒有他的一半那麽好。”

    米朵真的笑了:“還有這樣的事兒?”

    “是啊,我真的想了。米朵,如果說愛,我對你的愛我自己最清楚。我知道我不能沒有你,知道自己想給你幸福,也想讓你覺得幸福。可有時候,大家因為關係的親密,反而會變得疏忽。戀愛時候做的很周到的小事,結婚以後反而會退步、甚至於消失。可這並不是因為我不再愛你,這也許是人類的惰性。我覺得我們進入婚姻狀態以後,成為世界上關係最親密的兩個人,你對我、或者我對你,都不必再象與外人相處那樣,要考慮到種種外在的因素,更多地隻是憑著天然的本能了。”

    米朵笑著催普克:“你又說遠了,快把話扯回來吧。到底怎麽覺得不對頭的?”

    普克似笑非笑地說:“最初就是因為這個呀。我想想自己那麽愛你,可在外人麵前,也絕做不到象袁和平那麽待你。所以覺得不對頭了,一定是有什麽目的才會那樣有意表現給外人看的。”

    米朵半信半疑:“就因為這個?你也太武斷了吧。難道世界上的夫妻隻要在外麵表現得太親密,就不是真正的親密?就一定是有什麽隱情?”

    普克換了認真的表情:“雖然話不能這麽說,但過份誇張的東西,往往存在問題。當然除了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之外,我還有另外的根據。”

    “說說這個另外的根據吧,看看是不是更可靠一些。”

    “我注意過袁和平的眼神。”普克回憶著說:“當大家都在的時候,他看小晴的目光很溫柔,甚至算得上真誠。但有一次在醫院,當他背對著其他人看著小晴時,我無意中看到了他眼神裏一種很冷漠的東西。而且當他意識到有人在注意他時,那種眼神馬上又變換了,這種變化如果不仔細琢磨,很可能一閃就過去了。事實上,我也是事後才想起來的,所以不怪得大家沒在意。當然,我剛才所說的兩個原因,其實都是比較抽象的感覺。應該說總的前提就是,以我和母親對小晴性格的了解,這半年裏她生活中出現的那些異常現象,實在是太不合理、太過反常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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