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陸寶寶。
阿花涕淚交橫。陸寶寶悄聲細語地問,阿花嚕裏嚕蘇地答。末了,陸寶寶一麵從帶來的網袋裏往外掏草紙、肥皂、罐頭、餅幹之類,一麵又叮嚀她道:
“你就說那個頭頭長得跟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你又不識字,當然平常也不看報紙,照片上的是誰,你根本就不清楚!”陸寶寶睜著亮閃閃的貓兒眼,聲音雖輕卻是一字一句慢悠悠、穩妥妥,不讓阿花有一句反駁,“你一早醒來,發現被人家反鎖在屋裏,所以發火了,發急了,順手把牆上的照片撕了。你一直以為那是裏弄裏那個小頭頭的照片!”末了一句的語氣是加重了的。
“我,我……”阿花發了呆了。
“撕了那個小頭頭的照片,當然是不犯法的。”陸寶寶嫣然一笑,用細細的手指將空網袋打成一結,塞進褲袋,“我走了。”
留下阿花一個人細細咀嚼她的諄諄教誨。她想來想去總覺得這場風波像在作戲,而真想不到自己也在戲台上充當了一個角色。
從此陸阿花一口咬定她撕的是現今擔任居委會革命委員會主任的“頭頭”的像。辦案人員一方麵已接到了有關領導明明暗暗的吩咐;另一方麵又認真地召見了幾次那個“頭頭”。每次見到他,都的的確確愈看愈像那張圖片上的副統帥,隻是他顯得年輕些,圖片上的那位顯得老相點罷了。阿花一口咬定撕的是這位造反派頭頭之相片,似乎也得到了證實。
阿花在黃浦分局單間班房蹲了三個來月,終於無罪開釋。到得家,阿花推開小披間的門,隻見洪劍春和金夢旦在擦桌抹凳,連忙將東西一放,連搶帶奪那抹布掃帚,口中說著:
“罪過罪過,哪能讓洪先生金老師來幫忙大掃除呀!我自己來,自己來!咦,大塊頭呢?大塊頭……”
大塊頭的相片放在他的骨灰盒上,骨灰盒旁擱著那把被大塊頭的手摸得油光鋥亮的蛇皮二胡。阿花才知大塊頭已去世。她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從小披間傳出,傳遍了整條永安弄,不能不令永安弄內的老住戶們聽了心酸。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