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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1/5)

作者:王曉玉字數:14716更新時間:2019-09-21 10:39:07

    這苦心孤詣、含辛茹苦、幾十年如一日的“陰謀”活動,天知、地知、隻有她倆自己知。目的何在,則又在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之中。陸寶寶心中自有城府,內中有一幅比較清晰的藍圖。這藍圖鋪設在那一疊子存折和一大串金銀珠寶之上,圖內的主人公則是她自己和洪劍春兩個。阿花頭腦雖然混沌些,但有一點她是再清楚不過的:陸寶寶存下這筆錢財,與其說是為了她自己,還不如說是為了洪先生。兩個女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為著同一個核心人物而苦苦地守著這一個天大的秘密。一直到了公元一九八七年,一個頭發花白眼泡浮腫,心力一天天交瘁,另一個虛胖臃腫,步履已一日一日艱難,而核心人物洪劍春先生對此卻一無所知。非但不知,而且陸寶寶的形象在他心頭亦日趨一日地淡化。陸寶寶的愛情於他得來太容易,好似傳說中的田螺精,突然來到了永安弄三號三樓後廂房;然而,陸寶寶的愛情去得也太突然。她猝然間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使他如遭猛擊幾乎送命。他好比做了一場美夢,醒來後發現依然是孤燈獨影,形影相吊,一番悵然後也便不得不安於現狀。好在這個素有“棋癡”之稱的洪劍春,由於有著異於常人的癖好,有著久已隱埋於心頭的宏大誌向,有著那隻足以載著他橫渡感情苦海的楠木棋盤,因此是不會因兒女之情而溺死其中的。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至六十年代中期,中國對棋類的研究相當重視,國家體委將象棋納入正式體育比賽項目,幾乎年年都有省級、國家級大賽,每季度都有市級、地區級小賽,上海市還專門組織了好幾屆青少年象棋輔導班,因此洪劍春或參賽,或教練,或撰文評議賽時出現的棋局以應各種棋藝雜誌的約稿,再加上一個接一個的運動,實在也是忙得很,緊張得很,無暇顧及對月傷心、見花垂淚的纏綿之情,沒那麽多神思再去緬懷那斷情絕義、甩手而去的故人。日複一日,年齡漸大,非但對女性再也提不起興致來,便是心頭那位陸寶寶的形象,也已不在世間,不在眼前,隻在胸內三尺厚冰之下,心頭九重雲霧之上,而且像藏久了的綾羅綢緞般一點一點地褪了色。有一年,那個已經退休了的小報記者張德祿特意找上門來,說是要為他介紹個“決不比‘貓兒眼’差”的人,但洪劍春卻一口回絕了。張德祿不禁有點憤憤然,仗著與洪劍春曾有幾十年的熟識曆史,便嘲諷起來:

    “老兄你還在為陸寶寶守節呀!”

    “哪裏哪裏!”洪劍春一點也不動氣地回答,“老朋友麵前不說假話,我現在是既不想她,也不恨她,真的有點把她忘了,我怎麽還能為著她呀!”

    “洪兄,”張德祿真心實意地勸他,“常言道少年夫妻老來伴,你一個人這樣過實在太冷清了,總要有個人為你燒燒洗洗,夜裏好暖暖腳呀……”

    “啊,我有阿花,有阿花,”洪劍春趕緊說,“我一切生活起居全有她照料,你看你看,”他撩起被子請張德祿觀察,“天一冷她就每天為我衝好湯婆子,什麽她都想得到!”

    “哺!”當年專為阿花寫過文稿拍過照片的小報記者打趣洪劍春,“你討了阿花算了!”

    洪劍春哈哈一笑,置之不理。張德祿當然也是說過拉倒,絕無保媒撮合之意。可憐阿花,一生唯一一次作為洪劍春妻子候選人被人提及,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中。

    “文革”期間,洪劍春的後廂房曾被抄過幾次。幸而在抄家之前,他那已經書寫了十來年的《中華棋譜大全》手稿以及那個書畫社的白老板給的那幾大本線裝書,統統包在髒被單髒短褲裏裝進腳盆,由阿花運進小披間,塞進了一大堆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柴爿之中,在最後把這一箱無異於洪劍春之三魂六魄的東西埋進柴爿堆時,洪劍春不禁還有點忐忑不安:

    “當心不要讓人偷走。”洪劍春望著那扇沒有搭攀的鬆木門。

    “嘻,啥人高興來偷你這種東西?”阿花笑了,又加一句,“也嘸沒人會來偷我倒馬桶的阿花!”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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