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鬧鍾

“沒午睡，下午上課肯定會睡著。”孩子這麽說，我隻能放棄多年的午休習慣，改做她的鬧鍾，定時把她鬧起來，趕她去上學。 小學可以“放養”，像野獸一樣自由自在，享受童年的快樂，但中學就不行了，必須“圈養”，像家禽一樣規規矩矩，否則上不了一級高中校，事可就大了。你嘲笑體製，反而會被體製嘲笑的。 所以，該當鬧鍾就當鬧鍾。這是中國傳統父親的本份工作，盡管不容易。你想，孩子不是輕易可以叫醒的。現在情況是這樣：中午1點25推門搖孩子，和風細雨地提醒她該醒醒了；1點30裝緊張狀，急搖她，或掀被子，或學動物怪叫；1點35暴風驟雨地挖她起來。時間短，孩子睡得不痛快，經常亂罵。但我習慣了，天天挨罵，天天堅持。任務完成了，我就踏實，我就快樂。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半，按部就班。我安慰自己：高尚的生活值得追求，庸常的生活同樣值得尊重。孩子下午上課有精神，成績名列前茅，不也有我鬧鍾的一份功勞嗎？初中還有一年半，我要繼續當她的鬧鍾，並希望聽到美妙的鈴聲——考上理想的高中。至於高中，如果住校，我這隻鬧鍾基本上配不上用場；如果走讀，在家午睡，我還要繼續鬧下去，直到她考上大學，展翅高飛。 鬧鍾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有時也想狠狠心，讓她自己定時，讓鬧鈴喚醒她，但孩子一沉睡，那玩意兒根本不管用。所以，隻能乖乖地放棄，堅持不懈地當鬧鍾。 以前，要是不午睡，整個下午就沒精神，像一隻走走停停的鍾表。而現在，隻要在沙發上打個盹，下午照樣精神煥發。我對孩子開玩笑說，以往不午睡，感覺真要命；現在不當鬧鍾，感覺要我命。 將來孩子長大了，不再依靠我這隻鬧鍾，我會不會感到失落？少了一份滿足感？不要緊的，我將以另一形式的鬧鍾存在，為自己的孩子。這是中國父親，盡責任的雄心無論如何停不下來。 終究有一天，這隻鬧鍾會停擺，徹底靜默無聲。孩子，你可以哭泣，但不要悲傷，因為人生本來就是這樣。隻是，有一天也要像我一樣當鬧鍾時，請你不要遲疑，並真正體會其中的滿足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