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謀子討教《歸來》的幾個鏡頭

老謀子以及陳道明和鞏俐，都是我喜歡的菜，所以《歸來》是一定要看的。他人影評我不管，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 這戲故事情節非常簡單：上世紀70年代初，與家人音訊隔絕多年的勞改犯陸焉識，因思念心切，在一次農場轉遷途中逃跑回家，與妻女相認不相見。文革後，他平反了，卻發現家中的一切物是人非——女兒丹丹放棄芭蕾夢，成為一名普通的女工；深愛他的妻子馮婉瑜，因患病不認得他，結果是相見不相認。他們各自懷著強烈而執著的愛，在遙遙無期的等待中慢慢變老。電影表現了一個知識分子的堅持，一個普通女人的堅守，以及他們女兒的痛苦與掙紮。 《歸來》鏡頭以黑白為主，表達得很平靜，但許多細節引爆了我；音樂以舒緩為主，表現得較低調，但那些旋律震撼了我。總的來說，三位老師的走心大餐，與我農家地瓜燒，構成了喜悅萬分的盛筵，讓我微微醉了。 似醒似醉之際，有幾個鏡頭我誠懇地向老謀子討教。 一是一攤血。在火車站，革委會的人追捕陸焉識，阻攔馮婉瑜。馮婉瑜奔跑，奮力掙脫，最終摔了一跤，額頭出了一大攤的血。這血可以出，但是大特寫，我感覺落入了老套，仿佛堅決地告訴觀眾，這一摔是失憶的根源。其實，她的傷是內傷，是揮舞的時代鐵斧烙下的。所以，除了這一攤血，還應該有背景交待，為她的失憶作鋪墊。這個背景確實路人皆知，但藝術就是要巧妙地總結或表達共識，以實現認可、解恨以及最終的和解為目的。我知道這個不容易，但我渴望能夠看到。 二是一個側影。當女兒跟他爸說，是她告發時，鏡頭隻有他爸的側後背。她說完之後，她爸稍稍一扭頭，很平淡地說，這事我知道。任何表演都沒有。按陳道明的話說，這是一個知識分子對於曆史的大度。我覺得女兒能夠說出這話，需要很大的勇氣。這種愧疚埋在她心中很久，她非常之痛苦。她希望有個回應，哪怕是責備。沉默隻能引起種種不好的猜想，使女兒更加不安。依我看，與其大度麵對曆史，不如將責任推給曆史，痛罵曆史，為不安的女兒卸下心理包袱。這是對女兒的大度，進而對曆史的大度。 三是一把鍋鏟。當陸焉識終於知道誰害了馮婉瑜。他理直氣壯去他家，找對方算賬，身後拿個鍋鏟，結果發現這個人也被關了起來，自己被他的老婆臭罵了一頓。誰也沒有想到，害人的人最後也是一個受害者。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雖然懦弱，但有一口惡氣要出，我相信會去的。然而，他不太可能帶個鍋鏟去，不太可能動粗。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可以含冤自盡，一般不會拿刀捅死仇人，更不會在公交上點燃油桶，與無辜的人同歸於盡。 四是一塊牌子。每月5號，丈夫都要陪妻子去火車站，迎接自己的愛人。這是一個充滿詩意卻是悲傷的創意。我觀後有心在抽筋的感覺。隻是到了最後，妻子病情惡化到極點，舉牌的力氣甚至欲望都沒有了，而由丈夫舉著寫有自己名字的牌，茫然麵對遠方駛來的火車。表麵上看意味深長，不過仔細推敲，無非是說找不到自己，精神歸不了位。在我看來，這個結尾隻能說它“還可以”，但“不夠精彩”。 作為老謀子、道明兄及鞏大美人的鐵杆粉絲，今日鬥膽討教，不妥之處，敬請批評指正或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