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之夢

從前，我獨居山旮旯，耕種幾畝薄田，與青山綠水相伴，與明月清風相隨，與一匹老驢相依。 老驢沒有驢脾氣，隻有一身的結實和不變的勤勞。它農忙耕田，農閑拉磨，趕集馱貨，盡心盡職，是我唯一的夥伴。 當我開心時，我向驢傾訴；當我煩惱時，我也向驢訴說。它仿佛明白我的心思，分享我的喜悅，分擔我的憂愁。 後來，老驢謝世。我告別了幾乎與世隔絕的深山，來到了熱火朝天的都市，但時常常想念我的老驢。 也許是思念過甚，昨晚老驢居然闖進我的夢鄉。今早醒來夢境仍依稀可見。 “我親愛的主人啊，我一生勤勤懇懇，但死後下了地獄，因為我隻是一匹聽使喚的蠢驢，沒有智慧，所以不能上天堂。現在我還是幹那些粗活累活，恐怕沒有翻身之日。” 可憐的老朋友一見到我就埋怨。它比以前更加憔悴，眼裏還含著淚花。 “以前，我累了，多想停下來休息休息。但你一直把我當作工具，僅僅工具而已。我厭倦了簡單的勞作，但無法改變，沒有樂趣。不過，我要感謝你沒有卸磨殺驢，讓我能夠善終。” 的確，我隻是利用它的工具價值，很少關心它的冷暖。至於卸磨殺驢的事，我是做不出來的。 “說來傷心，我算是走遍千山萬水，但背上都是沉甸甸的包袱，累得夠嗆，根本沒有心思欣賞沿途的風光。我的所謂旅行實際上是遭罪，有時你還悠哉悠哉地騎在我背上。” 這是你的本職啊。當然，我還是要感謝你，因為你給了我如詩的歲月、幸福的生活。 “你也許不知道，我一輩子都吃同樣的青草，真是乏味極了。要不是為了生存，我早就不吃了。而且給多給少，全憑你高興。你的臉色和眼神寫滿了施舍。” 不對啊。青草是你的主食，你就吃這個好了。你的想法太多了，況且吃再好的草，你也成不了馬。 “還有，我的同胞在貴州被老虎吃掉，成為千古笑柄。這是誰的責任？我們本來就是弱勢群體，就這麽大能量。有人帶它去貴州，就應該有人保護它。可是大家都在看熱鬧、看笑話。” 說實話，我來到城市有相當長的時間，與老驢相處的點點滴滴漸漸淡忘，但昨晚的夢嚇我一跳：原來它有這麽多的夢想。可惜啊，勤是驢，賤也是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