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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個陌生男人的來信(1/5)

作者:曾曉文字數:14602更新時間:2019-09-21 11:18:48

    今夜我能寫出最悲涼的詩句。

    想到我失去了伊人,感到她已離去。

    我傾聽著遼闊的夜,失去她而更加遼闊的夜。

    詩句跌落在心裏仿佛露水降落在草地。

    —聶魯達《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

    茜溪在我的書房裏暫時安頓了下來。

    她坐到陽台上,開始一封封讀黎航的信。第一封信的年代顯然很久遠,信紙如一片薄脆的落葉,一觸即破。

    “茜溪:

    今天是我一生中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我和你跳了半支舞。等這個與你共舞的機會,我等了兩年。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新生接待會上,那天我協助校學生會接待新生。當然還有許多男生自願來‘協助’,為的是在第一時間見到靚女,搶先追求。你是那天出現的幾位靚女之一。你的個頭比其她女生高一截,神情中有些自傲。你穿白藍條相間的圓領衫,深藍牛仔褲,像剛從海灘歸來,清新、隨意。你穿最普通的衣服,卻讓那些花枝招展女生的相形見拙。在我注視你的一舉一動時,幾個男生已蜂擁而上,搬起你的行李,簇擁著你離去。你自然而然地接受他們的幫助,並沒有流露出感激,看來你早已習慣了被追捧的生活。

    我常在校園裏尋找你的身影,甚至查到了你所屬的中文係一年級的課程表。不久,我便知道了你在圖書館喜歡的座位,和你去食堂吃飯的大致時間。你常獨來獨往,偶爾會和一兩個女生同行,但你和她們交談得不多。很多次我都想找機會接近你,但總沒有合適的機會。我直覺你是個浪漫的人,因此我想找個浪漫的機會。後來,我發現你有時去跳舞,於是我也開始出現在舞場,盡管跳舞永遠不可能成為我的強項。

    那天,在探戈舞曲終了時,你恰巧停留在了我的身邊。新的一支舞曲響起,我向你伸出了自己的手。

    (很多年來,我一直想,如果當初你拒絕了我的邀請,我的心境會變得多麽簡單啊。)

    我看出你有幾分勉強。你不會把我,一個平平常常的男生,當作理想的舞伴。但你還是接受了。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快樂讓我眩暈。我和你跳的是慢三,舞曲是譚詠麟的歌《水中花》。我的舞步沒有章法,我聽不清音樂的節拍。我的左手握著你的右手,右手輕攬著你的腰肢,你柔軟的腰肢。當我的舞步淩亂,你輕輕用手指點了點我的肩頭,我就重新捕捉到了節拍:

    “如倒影水中的鮮花 隻可看看未能摘去

    如飄於風中的花香 虛虛渺渺淡然逝去

    然而讓我見著你 不想多次去躲避

    風風雨雨我都不畏懼 但求共醉……”

    不知是誰惡作劇,拔掉了音響的插頭,音樂戛然而止。我隻好鬆開了你的手。你衝我歉然一笑,然後慢慢走向舞場的另一端……

    你的小手的餘熱還留在我的手心,久久沒有散去。

    那一晚,我就決定了,我要再一次攥住你的小手,然後攜著你,走向彩虹,走向風雨。”

    黎航

    1994年6月22日”

    在黎航的下一封信中,他寫道:

    “茜溪:

    當我第一次看到你親密地挽著激流的手臂出現在校園裏,我嫉妒得幾乎暈過去!我在校園外的小酒館喝了八兩河北老白幹,直到不省人事。老白幹刺痛了我的喉嚨,灼燒我的胃,更可怕的,燃旺我心中的妒火。幾個男生把我半抬半扛地拖回了宿舍,扔到冷硬的床上。我說了一夜的夢話。同宿舍的男生說,如果把我的夢話全記錄下來,一定夠得上發表水平,沒準還能轟動文壇。他們還給這篇未來的作品起了個長長的名字:《本世紀最後一位癡情男的夢囈》。

    你愛上了激流,後來為他跳樓自殺。當你被救護車拉走後,我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在你跳樓的地方逡巡了很久。我撫摸你的身體在黑土上砸出的坑洞。黑土上似乎還殘留著你的體溫。我清楚地記得你的體溫,因為我曾挽過你的手,和你共舞。

    我擔心死神真的帶走你。我不敢嫉妒死神,他太強大,又太不可琢磨。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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