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月亮的邊緣

空氣終於有了一些春意，雖然草依然枯黃，水依然消瘦。在這星期天的傍晚，我坐在臨水的長椅上，享受一片清寂。 風景是熟悉的。閉上眼，可以把這道風景畫出來。一彎月亮默默地浮現，赴黃昏之約。水的那一邊是蒼茫，在蒼茫中辨不清時光的背影。 在異國生活，躲不開寂寞。以前在德州西部的山區旅行時，曾在小鎮的一家中餐館裏吃飯。餐館老板大約五十歲，在那裏住了七、八年。小鎮隻有六七千居民，他的一家三口是唯一的中國人。因為隻說家鄉話和磕磕絆絆的英語，他把國語已經忘了大半。每天關門後開車回家，看到的隻是山上一個大而空洞的月亮。也許漂泊的人，才真正理解“舉頭望明月”的詩句。尤其在黃沙肆虐的日子，故鄉暖暖的濕潤的風既不可望，又不可及。寂寞是會殺人的。雖然餐館盈利，他還是打算賣掉，希望搬到紐約或者洛杉磯，中國人聚集的地方。 不知道那位老板搬家了沒有，如果他住在中國人聚集的地方，就不寂寞了嗎？ 關於西方月亮和東方月亮哪個更大更圓的討論已經不再吸引我了，因為我隻是走在月亮的邊緣。三十年河東河西，東方的繁華取代寂寞，西方的寂寞遮蓋了繁華，我還是一個旁觀者。三毛當年感歎“西風不相識”，其實東風也未必會對遠行多年的遊子張開懷抱。 站起身，離開，把草地和水留在背後。在人生中一次次重複這樣的動作。明天的月亮，希望比今日的清朗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