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位？”
電話是張姝琨打來的，她在電話那端急切地說：“柳楠，嘟嘟病了，這次是真的，你快回來吧。”。
柳楠皺了一下眉頭，說：“姝琨，你別急，慢慢說。嘟嘟到底怎麽啦？”他說著，望一眼等在門口的小孔，示意他先走。小孔機靈地把門帶上，回到自己辦公室。
他們夫妻分居的日子裏，姝琨以孩子生病為由，將柳楠誑回家已屬常事，這讓他很頭疼，但還不能把這種不滿顯露出來，有時，便以工作忙脫離不開為由，請她多辛苦。姝琨便總埋怨他心裏沒有他母子。
張姝琨說：“從昨晚開始，上吐下瀉，後半夜發起高燒。”
柳楠聽張姝琨的口氣不像以往，心裏也焦急起來：“送醫院吧，不要在家處理了！”
“已經住院了。”
“他現在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燒還沒退，正在輸液，醫生說再觀察觀察。”
柳楠略微鬆了一口氣，說：“姝琨，下午我要開常委會，會開完了我就往回返。你別太著急，啊。等會兒我給姐姐打個電話，讓她去幫一幫你。”
“剛才他們來過了。”張姝琨對柳楠幽幽地說。她對柳儀是有意見的。在她的潛意識裏，柳楠家的人包括他的親戚，對她應該高看一眼才合乎邏輯，她在他們麵前應該有眾星捧月之感才符合她的身份。然而，在他的家族裏，她沒有找到那種被仰視的感覺。她和柳楠結婚四年來，盡管自己的住所同柳儀家相隔不遠，但很少來往，柳儀也從不邀請她；逢年過節，迫不得已和丈夫過去一次，這個大姑姐的態度總是讓她感到不舒服，但又挑不出什麽毛病，她那不卑不亢的神情讓她心裏恨恨的。市委書記的千金，誰人不恭維？哪個能怠慢？沒想到丈夫家的人對她竟是這般矜持！她感到很委屈，為此，沒少跟柳楠發牢騷。生嘟嘟時，柳儀給她接的生，這位市醫院婦產科的權威，盡職盡責地完成了對產婦的服務，之後的月子期間，就來看過兩次。張姝琨心裏當然不舒服，自己生的可是柳家的骨血，她當姑姑的怎麽可以就來看兩次？從那時起，她對柳儀就心生了芥蒂。
柳楠明白張姝琨說的“他們”是誰，聽她的語氣中流露著不悅，便“噢”了一聲，沒說什麽。
這時張姝琨在電話那端說：“一個傻子，誰會在乎他的死活、他的存在？能來看一下，我已經受寵若驚了。”
柳楠聽姝琨對姐姐又是這副充滿怨氣的腔調，便咬牙強忍著，手拿電話半晌沒吭聲。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目光呆滯、相貌醜陋的傻兒子的麵容。有時候，柳楠看著孩子的樣子，會心疼地皺起眉頭，而每當這個時候，姝琨就認為他是在嫌棄這個傻兒子，便和他嘔氣。他不願為此事跟她辯解什麽，便沉默不語，拚命地做家務。
不能老這樣沉默，打馬拉鬆電話自己不是她張姝琨的對手。每次她打電話過來，即使沒話可說，也不輕易掛斷電話。柳楠打破沉默，語調平緩柔和：
“姝琨，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姐姐、姐夫都是知識分子，不太注重人情交往方麵的繁文縟節，在一些事情上對他們不能求全責備。孩子傻也好，精也罷，總是她的侄子，和她血脈相通，怎麽能不在乎他的生死呢？姝琨，希望你在這些問題上能大度一些。”他看看表，又說，“先這樣好吧？我該吃飯去了。你不要太著急啊，晚上見。”
放下電話，柳楠長長舒了口氣。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手插進頭發裏。想想自己又是三個多月沒回去了，可想到回家，他便條件反射般的恐懼。回去一次，心裏就覺得多一份罪惡——對姝琨，對雨緣！在精神世界裏，他是連靈魂都屬於雨緣的；而現實生活中，他必須對姝琨盡人夫之責。他被這種罪惡感折磨得體無完膚，可是，他不能解體這個家庭。如果嘟嘟是個身心都很健康的孩子，他會對這樣的婚姻做另一種打算；然而，嘟嘟是個殘疾人，這個傻兒子使他隻能安於現狀，無論怎樣，對於這樣一個孩子，有親生父母在，還可以多享些福！
其實，嘟嘟的病沒張姝琨說的那麽嚴重。瀉、吐、發燒是換季之際小兒易患疾病，調治一番，很快就能恢複。
柳楠五點半開完了會，便急急忙忙往回趕。到榕華時，已近午夜十二點。他拿不準姝琨是在醫院還是家裏，便往家裏打了個電話。聽到姝琨接了電話，簡單同她講了兩句就關了受機，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回家。
張姝琨接了丈夫的電話，欣喜萬分，立即起床到客廳等候。待柳楠披星戴月進了屋，她便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裏，低聲嬌嗔道：
“動身前也不打個電話給我，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柳楠輕輕將她推離自己的身體，問：“嘟嘟怎麽樣？誰在醫院陪床呢？”
張姝琨望著柳楠，說：“今天下午出院了。醫生說危險期過去了，回家調養更好。已經和保姆睡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