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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養氣”為文

作者:李道英字數:2816更新時間:2019-09-21 12:09:35
蘇轍一生並未寫出專門論文的文章,也沒有形成自己完整係統的文學理論。然而,他所提出的“養氣”說,卻頗有新意。“養氣”之說,始於孟子:“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孟子·公孫醜上》)此後,唐代的韓愈明確提出“養氣”說,他把“氣”和“文”比作水和水上浮物,提出了“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皆宜。”這就是著名的“氣盛宜言”之說。孟子和韓愈都提出了“氣”的概念,都注意到了“養氣”和為文之間的關係。但對如何“養氣”,孟子和韓愈都語焉不詳,而蘇轍對此作了進一步探討,提出了頗有啟發性的見解。 最集中體現蘇轍“養氣”說的是其《上樞密韓太尉書》一文。樞密韓太尉是指樞密使韓琦(因宋代的樞密使和漢代的太尉都是掌管兵權的)。宋仁宗嘉祐二年(1067),十九歲的蘇轍與其兄蘇軾同榜考中進士。為了得到韓琦的引薦,遂寫此文。這雖是一篇幹謁文字,也不免有阿諛、浮誇氣息,但絕對不同於一般空洞無物的幹謁文字。文章以絕大部分篇幅論述了“文者氣之所形”的道理和如何“養氣”的途徑。 文章開頭即提出“文者氣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學而能,氣不可以養而致”的觀點。接著,就舉孟子之文“寬厚宏博”和司馬遷之文“疏蕩,頗有奇氣”為例,說明他們二人之所以文章寫得好,並非因為他們學過寫這樣的文章,而是由於他們周覽四海名山大川,與豪俊廣泛交遊,故“其氣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動乎其言,而見乎其文”。再接下去,就直接聯係到自己,現身說法。他說自己在眉山老家生活了十九年,所遊者“不過其鄰裏鄉黨之人”;所見者“不過數百裏之間”;雖對百氏之書無所不讀,但那隻不過是“古人之陳跡”,皆“不足以激發其誌氣”。為“求天下之奇聞壯觀,以知天地之廣大”,他隨父兄出川至京。一路及至京的見聞,使自己大開眼界:“過秦、漢之故都,恣觀終南(山)、嵩(山)、華(山)之高,北顧黃河之奔流,慨然想見古之豪傑;至京師,仰觀天子宮闕之壯,與倉廩、府庠(學校)、城池、苑圃之富且大也,而後知天下之巨麗;見翰林歐陽公(修),聽其議論之宏辯,觀其容貌之秀瑋,而後知天下文章聚乎此也。”即是說,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曆,才真正體會到何為“氣”和如何“激其誌氣”。自己的親身經曆印證了孟子、司馬遷之所以能“氣盛言宜”的道理。文章最後歸結到“猶以未見太尉”為憾。自己現在要回家等待吏部選派官職,多有空暇時間,望“太尉苟以為可教而辱教之”,表明了幹謁之本意。 蘇轍的所謂“氣”,主要是指作家的思想、精神狀態,即在作品中表現出來的意氣。他認為“氣”不是先天賦予的,也不是隻靠讀書就可以學到的,而要靠後天有意識地培養。而“養氣”的主要途徑就是遊覽名山大川,交結社會名流,增加社會閱曆。他所說的“氣充乎中而溢於外”,與韓愈所說的“氣盛言宜”含義大同;他所說的“文不可學而成”,又與其父、兄所謂“未嚐有作文之意”相近。但他“激其誌氣”的具體途徑,則是主張創作要與社會實踐密切結合,要在讀書和與社會廣泛接觸之中來“養氣”,通過名山大川等自然景觀的陶冶和豐富的社會實踐的曆練,才有可能意氣風發,寫出氣理兼盛的好文章。他的這一觀點,比起孟子“三省吾身”的養氣和韓愈的“行之乎仁義之途,遊之乎詩書之源”的“養氣”來,顯然是更明確、更具體,更具可操作性,也更接近我們今天強調作家要深入實踐的思想。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蘇轍的“養氣”說是對孟子、韓愈等人理論的發展,具有積極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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