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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與〔1〕(1/2)

作者:魯迅字數:3632更新時間:2019-09-21 12:11:49

    地質學上的古生代的秋天,我們不大明白了,至於現在,卻總是相差無幾。假使前年是肅殺的秋天,今年就成了淒涼的秋天,那麽,地球的年齡,怕比天文學家所豫測的最短的數目還要短得多多罷。但人事卻轉變得真快,在這轉變中的人,尤其是詩人,就感到了不同的秋,將這感覺,用悲壯的,或淒惋的句子,傳給一切平常人,使彼此可以應付過去,而天地間也常有新詩存在。

    前年實在好像是一個悲壯的秋天,市民捐錢,青年拚命,笳鼓的聲音也從詩人的筆下湧出,仿佛真要"投筆從戎"〔2〕似的。然而詩人的感覺是銳敏的,他未始不知道國民的赤手空拳,所以隻好讚美大家的殉難,因此在悲壯裏麵,便埋伏著一點空虛。我所記得的,是邵冠華〔3〕先生的《醒起來罷同胞》(《民國日報》所載)裏的一段----"同胞,醒起來罷,踢開了弱者的心,踢開了弱者的腦,看,看,看,看同胞們的血噴出來了,看同胞們的肉割開來了,看同胞們的屍體掛起來了。"鼓鼙之聲要在前線,當進軍的時候,是"作氣"的,但尚且要"再而衰,三而竭"〔4〕,倘在並無進軍的準備的處所,那就完全是"散氣"的靈丹了,倒使別人的緊張的心情,由此轉成弛緩。所以我曾比之於"嚎喪"〔5〕,是送死的妙訣,是喪禮的收場,從此使生人又可以在別一境界中,安心樂意的活下去。曆來的文章中,化"敵"為"皇",稱"逆"為"我朝",這樣的悲壯的文章就是其間的"蝴蝶鉸"〔6〕,但自然,作手是不必同出於一人的。然而從詩人看來,據說這些話乃是一種"狂吠"〔7〕。

    不過事實真也比評論更其不留情麵,僅在這短短的兩年中,昔之義軍,已名"匪徒",而有些"抗日英雄",卻早已僑寓姑蘇了,而且連捐款也發生了問題。〔8〕九一八的紀念日,則華界但有囚車隨著武裝巡捕梭巡,這囚車並非"意圖"拘禁敵人或漢奸,而是專為"意圖乘機搗亂"的"反動分子"所豫設的寶座。天氣也真是陰慘,狂風驟雨,報上說是"颶風",是天地在為中國飲泣,然而在天地之間----人間,這一日卻"平安"的過去了。

    於是就成了雖然有些慘淡,卻很"平安"的秋天,正是一個喪家屆了除服之期的景象。但這景象,卻又與詩人非常適合的,我在《醒起來罷同胞》的同一作家的《秋的黃昏》(九月二十五日《時事新報》所載)裏,聽到了幽咽而舒服的聲調----"我到了秋天便會傷感;到了秋天的黃昏,便會流淚,我已很感覺到我的傷感是受著秋風的波動而興奮地展開,同時自己又像會發現自己的環境是最適合於秋天,細細地撫摩著秋天在自然裏發出的音波,我知道我的命運使我成為秋天的人。......"釘梢,現在中國所流行的,是無賴子對於摩登女郎,和偵探對於革命青年的釘梢,而對於文人學士們,卻還很少見。假使追躡幾月或幾年試試罷,就會看見許多怎樣的情隨事遷,到底頭頭是道的詩人。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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