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颺瞠目望著她:“什麽都被你說了、做了、安排了,你叫我還能如何?”
阿寐卻勾起唇角,將一點離情別傷藏在俏麗笑容之後:“這時候,你隻要點頭說:‘好。’不就行了?”
李颺默然良久,終於凝看著她雙眸,鄭重道了一聲:“好。”
那一刀到底傷及心脈,雖沒有立時要了性命,卻誘發了舊疾沉屙,原本已不厚實的身子垮得如此容易。拖到八月裏,不得不命才九歲的皇太子做個名義上的監國,大小國事均是白弈在攝政處置,而墨鸞則完全歇了下來,安心調養,然而病勢沉重,幾乎不見什麽起色,刀傷拖了月餘,終於緩慢愈合,胸痛咳血之症卻從沒斷過。
太子每日跟著白弈聽政,隻要有空閑,便陪伴在母親近前,親自侍奉湯藥。
但墨鸞卻幾乎不見白弈了,縱然相見,也要豎起屏風,拉著重重簾帳紗幔,隻給他瞧見模糊地側影輪廓。
傷病讓她的精神很是不好,人便顯得憔悴,於是不想給他看見這副模樣。她覺著自己或許時日無多了,寧願不見,至少希望他心裏最後記得的,依舊是從前那個美麗的阿鸞。
直到天授六年正月裏,正是上元佳節。她覺著似乎精神好了許多,也能多吃進一些東西了。她便命宮人們打水來梳妝。
疊玉很歡喜地替她梳髻,說著陛下一定是要好起來,或許,夜裏還能出去看一看燈會和焰火。
她隻微微笑著,拿起筆細細地對鏡畫額黃,一麵打發人去喚太子過來。
她將阿恕攬在懷裏,柔聲地叮囑:“阿娘最擔心你的,隻有一件事——不要有怨恨。你是守成天下的君主,一定要答應阿娘,把怨和恨,徹底地從心裏抹去,半點痕跡也不能留。你隻要記住仁愛,仁以天下,愛以萬方。”
仍尚年幼的太子,伏在母親懷裏悶聲落淚,止不住顫抖心痛。
“別哭,乖孩子。”她托起那張幼小稚嫩的臉,輕柔擦拭那些不斷湧落的淚水,笑著哄問:“來,告訴阿娘,阿娘今天好看麽?”
傷心的孩子哽噎地說不出話來,隻有不住點頭。
她便叫阿恕去請白弈。
“我真後悔,如今還想插一回你送我的琉璃簪子,也再沒有了。”她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半垂著眼簾歎息。
他摟著她,從懷裏掏出個香囊,打開來給她看。“你看,在這裏。都在這裏了。”
琉璃的碎片晶瑩剔透,在掌心泛起七色光,隱隱耀耀,燦爛的仿佛一個世界。
“給我帶走罷……”她合拳將之緊緊握住,漸漸有笑意浮現。
“別說傻話!”白弈胸中一陣抽搐酸痛,不忍嗔她,抬手掩住她檀口。
她卻將他的手一並握在掌心。“不,你明白的。”她眸色如水深靜,目光所及仿佛已是遙不可及的天際,“我知你心裏一定在恨那個孩子,隻是怕我知道了會熬不住這一口氣,所以一直拖著。可是……”她輕撫著他掌心紋路,緩聲低歎,“你我這一輩子,看過的仇怨難道還不夠多麽?就算你殺了他,也於事無補,隻會又多添幾個傷心人,生出更多的仇怨。若這死結必須有人退讓,方可解開,那就讓我們來罷。”說著,她將那一撮琉璃碎和著他的手一起帖在唇上。“是我自己身子不好,並不幹他的事。你答應我,絕不能傷他。”輕輕一印,烙下檀口淺紅。她的唇很冰冷,仿佛沒有溫度。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