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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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1/4)

作者:鄧友梅字數:9196更新時間:2019-09-22 06:01:29

    那五回到家,卻跟雲奶奶說,有個朋友辦喜事,叫他去幫著忙活幾天。雲奶奶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朋友事上多上點心是好事。"那五說:"可我這一身兒亮不出去呀!

    想找您拆兌倆錢,上估衣鋪賃兩件行頭。"雲奶奶說:"估衣鋪衣裳穿不合體,再說燒了扯了的他拿大價兒訛咱,咱賠不起。我這兒有爺爺留下的幾件衣裳,都是好料子。我給你改改,保你穿出去打眼。"說著雲奶奶就給那五量尺寸,然後從樟木箱中找出幾件香雲紗的、杭紡的、橫羅的袍子、馬褂,讓那五挑出心愛的,連夜就著煤油燈趕作起來。那五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第二天一睜眼,衣裳燙得平平整整,疊好放在椅子上。他興衝衝地爬起來試著一穿,不光合體,而且樣式也新——雲奶奶近來靠做針線過日子,對服裝樣式並不落伍。那五穿好衣服過去道謝,雲奶奶已經出門買菜去了。他自己對著鏡子左顧右盼,確像個極有資財的青年東家,隻可惜少一頂合適的帽子,沒錢買,趕緊去剪剪頭,油擦亮點,卷兒吹大點,也頂個好帽子使喚。

    這清音茶社在天橋三角市場的西南方,距離天橋中心有一箭之路。穿過那些撂地的賣藝場,矮板凳大布棚的飲食攤,繞過寶三帶耍中幡的摔跤場,這裏顯得稍冷清了一點。兩旁也擠滿了攤子。有修腳的、點痦子的、拿猴子的、代寫書信、細批八字、圓夢看相、拔牙補牙、戲裝照相的。膏藥鋪門口擺著鍋,一個學徒耍著兩根棒槌似的東西在攪鍋裏的膏藥,喊著:"專治五淋白濁,五癆七傷。"直到西頭,才看見秫秸牆抹灰,掛著一溜紅色小木牌幌子的"清音茶社"。門口掛著半截門簾,一位戴著草帽、白布衫敞著懷的人,手裏托個柳條編的小笸蘿,一麵掂得裏麵硬幣嘩嘩響,一麵大聲喊:"唉,還有不怕甜的沒有?還有不怕甜的沒有?"那五心想:"怎麽,這裏改了賣吃食了?"可那人又接著喊了:"聽聽賈鳳魁的小嗓子吧?蹦瓷不叫蹦瓷,品品那小味吧!旱香瓜、喝了蜜,良鄉栗子也比不上、冰糖疙瘩似的甜嘍……"灰牆上貼滿了大紅紙寫的人名,什麽"一鬥珠""白茉莉",有幾個人名是用金箔剪了貼上的,其中有賈鳳魁。

    那五伸手一掀簾,拿笸籮的人伸胳膊擋住他問道:"您貴姓?"“我姓那呀,怎麽著,聽玩意還要報戶口……"那人並不理會那五的刺話,隻把布簾一挑,高聲喊道:"那五爺到!"裏邊就像回聲似的喊了起來:"那五爺到!""五爺來了,快請!""請咧!"有兩三個茶房,一塊擁了過來。先請安後帶路,把那五讓到正中偏左的一個茶桌旁,桌上已擺滿了黑白瓜子,幾片西瓜。一個茶房送來了茶碗,緊接著就有人送上一塊灑了香水的熱毛巾。那五伸手去接毛巾,一卷軟軟的東西就塞到了他手心上。那五擦過臉,低頭一看,二十元紙幣包著一張字條,上寫"風雨歸舟"。

    那五定下神來,這才打量這茶社和舞台。

    茶社不大,池子裏擺著七八張桌子,桌子上多半有果盤。

    靠後邊兒桌空著。前邊兒桌子,多半都坐著三五個人。隻和他斜吊角靠台邊處的一桌上,也是單人獨坐。看來比那五還小幾歲。西服革履,結著大紅底子繡金龍的領帶。兩廊和後排,全是窄條凳。那兒人倒是擠得滿滿的,不過一到段子快刹尾,就忽忽地往外走。等到打錢的過去,又呼呼地坐進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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