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吹,火苗躥起。
整套動作簡潔明快,沒有一絲累贅與遲緩,充滿韻律的美感。
如風行水上,雲卷雲舒。
馬翠花簡直看呆了,豎起大拇指連連誇獎,絮絮叨叨。
自己生火總要花半,被煙氣熏得淚水長流,眼睛紅紅的像一隻兔子,還要挨娘的罵……,你師父肯定是個大懶鬼,啥都讓你幹,真可憐……哎呦,你該不是受不了苦,逃跑出來的吧……
信遊默不作聲。
他不是逃跑出來的,卻跟逃跑差不多。
總之離開師父,擺脫一雙時刻督促學習與練功的嚴厲眼睛,感覺好一陣輕鬆與興奮。可從此沒有了庇護,沒有了指引。前路一片混沌全靠自己硬闖,難免茫然,心裏空空落落。
春的柴禾濕氣重,冒出縷縷青煙。過一會兒就淡了,若有若無。
空越來越陰沉。
馬空見勢不妙,慌忙把騾車牽進偏殿,從鹹魚堆裏翻出樸刀,又猶豫地放回去了。
最後捧一壇鹹菜出來,逡巡片刻後在火圍子旁找了塊大石頭重重坐下,表情複雜地盯著少年,麵龐的皺紋更深了。
信遊隻顧加柴撥灰,呆呆看火焰搖曳。
未幹透的樹枝冒出白沫,時不時爆鳴,散發出木料特有的清香。
馬翠花把洗幹淨的蘑菇野果野菜放入七分水陶罐,靠住圍子邊沿。湯得慢慢煲,烈火焚燒的話會漫出來,還入不了味。
她弄完這些,將鹹魚插在樹枝上翻來覆去烤,嘴裏哼著曲兒。那些醃幹的魚被仔細涮洗過,不臭了。漸漸滴落油脂,顏色金黃,誘人食指大動。
烏雲翻滾聚集,空晦暗如鐵,零零星星的雨點開始墜落。
一陣雜遝的馬蹄聲傳來。
破廟無門,三個人伸長了頸子朝外望。
道路上疾馳來七匹馬,拐到廟前勒住了韁繩。為首兩個人從馬背聳身飛起,跳落台階。
女子衣飾華貴,貌美膚白,眉宇間流露出一股勃勃英氣。
瞅年齡才十六七歲,頭上簡單插了一支笄,沒有點綴步搖花鈿。腰間懸掛一把寶劍,一個球狀香囊。大長腿,英姿颯爽。
中年書生的相貌儒雅穩重,扭頭命令婢女護衛把馬匹牽進偏殿,朝廟裏拱手道:
“幾位,不好意思,借光了。我們避一避雨,多有打擾。”
對方明顯出自富豪權貴,跟市井俚俗不是一路人。馬翠花膽怯地低垂頭,不敢多看。信遊則好奇地瞄了瞄,被少女凶巴巴瞪一眼,才訕訕收回目光。
馬空慌忙站起,躬低腰身作揖,囁嚅道:
“人幾個也是躲雨的,剛到不久。不打擾,不打擾……”
中年書生微微一笑,踏進門檻。眼睛不易覺察地眯了眯,飛快掃視了一遍三人,對身旁的女子道:
“姐,這座廟破敗得連神像也垮塌了,不知道原先供奉什麽神靈。我們不妨到後麵走一走,看看有啥壁畫故事,聊以解悶。”
少女一怔,見書生眨了眨眼睛,便道:“也好。”
白亮的電光閃過,伴隨一聲震耳欲聾霹靂,黃豆般雨點砸得屋頂瓦片嘣嘣嘣亂響。
二人穿過昏暗空蕩的後殿,到簷下站住。
書生的身子微往前傾,壓低了聲音。
“姐,那三個人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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