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風和煦,白晝沒什麽蟲鳴。蟬還在地底下藏著,要一個月之後才爬出來聒噪。
道旁種植著楊柳,苦楝,槐樹等,挖出了五六米寬的水溝。
的遊魚時不時打個旋兒。水螅滑過水麵,留下兩條長長的劃痕。一隻青蛙蹲在溝旁,白白的肚皮一鼓一鼓,如同一隻老虎。
畫麵挺像一首詩的意境。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信遊不緊不慢騎行在樹蔭裏,饒有興趣朝水溝瞥了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一裏之遙。
那兒,舊屋的外牆上斜靠著一根兩丈多長,海碗粗的筆直杉木杠子。
水溝旁的大樹下,停放一輛油壁騾車。一位穿銅錢圖案綢緞的白胖老者趾高氣揚,在車旁背手而立,身後杵著車把式、護院、管家各一名。
附近一丈遠的樹下,蹲著三個閑漢。再隔遠一點,六條黝黑的漢子席地而坐。均穿著破舊的布鞋短衣,腳旁胡亂擺放了鋸子、鐵釺、鎬、瓦刀等工具。
坪地中央跪著一個三十多歲尖嘴猴腮的瘦子,先點燃紙錢,又朝地麵插下三炷燃燒的香,哭喪臉道:
“夏老太爺,太婆,不是王二沒良心。俺幫你們照看了十幾年房子,沒功勞也有苦勞。平日裏,連樹都不準別人砍走一根……姐姐,姐夫,俺沒辦法呀。不賣掉房子,就得餓死。一旦餓死了,房子還是守不住……不如讓俺先換點錢,等發財了再把它贖回……”
梆梆梆連磕三個響頭後,王二起身退到騾車前。同黃員外講了幾句後,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紙片遞過去。
管家一聲吆喝,六條漢子立刻爬起來走到屋前。托住杠子的末端站好方位,預備將牆壁頂倒。
“房子不能扒!”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似乎在每個人的耳邊話。
匠人們嚇一跳,麵麵相覷,驚疑不定。
“咦,俺好像聽到有人講話,你聽到沒有?”
“俺也聽到了,講房子不能扒。”
管家揉了揉耳朵,心翼翼瞟了黃員外一眼,見主人陰沉臉不作聲,便對六條漢子嗬斥道:“喂喂喂,隻是一陣風吹過,有什麽好大驚怪的。你們不要工錢了?快扒!”
那六人慢慢吞吞,重新擺好架勢。
有人朝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沾點涎水揉在額頭,口裏碎碎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了,房子不能扒!”
聲音再次響起,隱隱露出了不耐煩與嚴厲。
六條漢子嚇得把杠子一丟,麵色蒼白躲避到一旁。有人喊“夏老太爺”,有人道“是夏星”,還有人連聲嚷,“俺早講過這房子邪門,你們非不相信……”
三個閑漢也聽到了聲音,嚇得蹦起來。
王二嚇得一哆嗦,幹脆又跪下了。
護院將手按在刀把子上,左右顧盼,突然指向南邊道:“看那裏。”
隻見五十丈外,一匹高頭白馬正步跑來,踏在青草地上竟沒發出一點聲音。
眾人呆呆望著。
一匹馬兒值二三十兩銀子,千裏馬更是價值萬金。乖乖,像眼前的這匹駿馬至少要值四五十兩,都可以換取一棟宅子了。
清水鄉這破地方,極難見到馬,連最有錢的黃員外也隻是坐騾車。
即使買得起,也未必養得起。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