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起剪刀,又不知下一步該怎麽做了。
於是立起身將刀背在身後,抿緊了嘴唇。鵝蛋臉,剪水雙眸,姿態嬌媚。
信遊也不作聲,到底要看看對方想幹什麽。
覺得這一副倔強的樣子,很像董淑敏生氣,又像樂遊坊前,蘇果兒堅決不肯跪下。但那兩個女孩子透明得如同水晶,她卻像經曆了許多滄桑。神態剛烈決絕,眼睛裏麵折射出了悲涼。
王九兒似乎下定了決心,道:
“公子,你趕快從後門溜走。外麵一院子都是鬼,我幫你穩住它們。”
啊,畫風不對!
信遊一挑眉,以為自己露出破綻了,問道:
“你是什麽意思?”
王九兒道:
“它們施法將人誘騙過來,假裝拜堂成親。由新娘子渡入一口陰氣徹底弄昏迷,再吸幹精神氣血……那些人渾渾噩噩進了新房,沒有一個不挑蓋頭,撲上來的。我見到公子的神智清醒,又不懼怕。料定必非凡人,因此才出言相告。”
信遊笑道:
“既然是這樣,你幹嘛藏著一把剪刀?是不是懶得費神迷惑了,準備直接放血?嗬嗬,就算是做鬼,也不能忽視技術活呀。”
女子冷冷道:
“公子,請不要譏笑。你看我可憐,在上蒼的眼裏,何人不可憐?”
信遊肅然起敬,放下秤杆站立,道:
“對不起……不過,你就這麽幾句話,叫人怎麽相信?我到現在還稀裏糊塗的。”
王九兒頓了頓足,細原委。
穿過楓溪穀,往北直通周國的郡城與王城,向東五十裏就到了接雲縣。她幼年喪母,父親王端本是接雲縣令。十五年前升做郡城主簿,孤身赴任。卻將四歲的女兒過繼給遠在華國的堂弟,從此不聞不問。
去年,已經貴為禮部尚書的王端病重,派人送信要見九兒。義父便帶著她和七歲的弟弟,抄近路走楓溪穀。
誰料中途烏雲蔽日,狂風大作,下起了傾盆大雨。群鬼出沒,獵殺行人,吞噬魂靈。王九兒與弟弟,還有另外幾個女孩子的陰魂不散,被威逼作倀,引誘活人。
王九兒堅決不肯依從,一直撐到今。幾個老鬼威脅,再不聽就撕了她和弟弟。
於是計劃趁群鬼開宴席,讓幾個好姐妹帶弟弟逃離。她則佯裝答應,呆在這裏穩住形勢,拚一個魂飛魄散。
信遊瞠目結舌,猜出了隱藏內容。
遺落之地的聖戰後,王端與科學狗失去了聯係。深知凶險,才將唯一的女兒過繼給堂弟。甚至連“九兒”這個名字,也是紀念洞九。
沉默良久,他才輕輕道:
“我半個月前,才見了你父親,他很好。”
王九兒聞言,再也繃不住了。丟掉剪刀,坐在踏板上嚎啕痛哭。又怕群鬼聽見,用雙手緊緊捂住嘴巴,把頭埋在了膝蓋裏,肩膀一聳一聳。
外麵腳步聲響,閻婆走到牆根連敲窗戶,狐疑地問:
“九兒,你哭什麽?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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