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默念存想,凝聚精神於從桃花塢帶出的那枚桃核。光亮一閃,整個人轉瞬出現在一條搖晃的舟上。身子輕盈,種種不適一掃而空。
這是一條江南常見的烏篷船,中間的船艙用竹葉覆蓋,開著窗。
船頭端坐了三個人,一動不動。兩位儒士同看一幅畫卷,一個大和尚敞開了胸襟抬頭仰望,右臂支撐在欄杆上,左臂掛著念珠。
船尾橫放一支船槳,左右兩邊各有一個船夫。一個扳著腳趾作呼叫狀,一個拿著蒲葵扇,側耳傾聽爐火上,茶壺裏的水燒開了沒有。
信遊乍見嚇一跳,仔細再看頓時鬆了一口氣。切,原來是雕刻出來的。
一位身段修長的女子從船艙中探出,上身穿窄袖紅花的短襦,露出兩截玉藕似的臂。下身著一條綠瑩瑩的及地長裙,嬌俏秀美。
不是綠萼,還能有誰?
“喂喂喂,我你這個人怎麽婆婆媽媽的,每一回都要喊好半才肯過來,生怕我吃了你呀!”
綠萼雙手一插腰,啐道。
信遊驚駭不已,拚命掐大腿。
“我,我……喂,你怎麽突然冒出來了,這是什麽地方?”
桃花塢的經曆是一場幻夢,不曉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是怎樣進入的。突然就出現於夢中了,同現底割裂聯係。
可當前的神智非常清醒,豈止明白自己是誰,還清楚上一瞬正浸泡在深海裏等死,思忖要不要行險一搏,還是等待最佳時機。
見他呆頭呆腦的,綠萼氣惱地上前一把揪住耳垂,恨恨道:
“我就這麽難看嗎?你一見到就拉下了臉。”
綠萼的移動完全不需要時間,信遊心念才動欲躲開,便被逮了一個正著。
“哎呀呀,輕一點……“
被美人亦嗔還笑地揪住耳朵,或許算美差。可要被揪得生不如死,就另當別論了,算酷刑。
玩真的呀!
信遊急眼了,正欲發狠。綠萼卻突然鬆開手走到欄杆旁,獨自生悶氣。
他緊握雙拳,見到色晦暗。突然想起前一刻還被虺帶入深海,氣憤立刻煙消雲散,急忙問道:
“綠萼,你怎麽出現在這裏,現在是什麽狀況?”
綠萼沒好氣地回答:
“這還不明白,姐姐管得嚴,我的靈體藏在核舟中溜出桃花塢了,剛才被驚醒。喏,你往上瞧。”
信遊抬起頭,隔著重重絲網一般的麻繩,見到空中一位巨人低垂著頭顱,雙臂抱緊了一座山峰。
瞅眉眼,正是自己。
又疾步走到船舷邊,探頭下視。依然見到絲網般的經緯托著船底,下麵卻像是一塊平地,一簇簇植被整齊排列。
我勒個去,微觀世界!
他掃了幾眼後,立刻搞清楚了。
絲網,就是上衣的纖維,植被就是自己體表的汗毛。耳旁清晰空洞的“唰唰“之聲,原以為是風聲,其實是水流之聲。
至於巨蟒,微觀情況下距離太遠,反而瞧不清楚了。還有海底的山脈,根本見不到,隻感覺周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時間過一分,色就黯淡一分。
死亡也近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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