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拈筆思索片刻,無奈文思枯竭,可憐兮兮地望著皇帝。
皇帝鼓勵似的摸了摸他的臉。
蘇晏見皇帝麵上似有疲憊虛弱之色,眉間細紋也忍痛般蹙了起來,不禁心驚地問:“皇爺是哪裏不舒服……頭又疼了?”
皇帝勉強笑了笑,將一個平滑的瓷枕墊在畫紙下方:“還好。就等你寫完後麵兩句了。”
蘇晏將擔憂的目光移到畫紙上,腦中浮現出一些字眼,於是提筆,用輕靈飄逸的書法,續上了後兩句:
豈知荷待雨,終年唯一期。
皇帝凝視他潔白的指尖,低吟道:“青荷憐淨碧,宿雨不堪襲。豈知荷待雨,終年唯一期。”
——我憐惜青荷的澄淨碧綠,怕它承受不了經夜淫雨的侵襲。怎知道荷葉期待的雨水澆灌,卻像這即將過去的盛夏一樣,一年隻有一期呢?
蘇晏將筆丟出床前圍廊,畫卷與瓷枕也撥到了踏板下,一把掀開錦被,蹬掉靴子鑽了進去。
“說什麽‘一夕交頸,勝卻人間無數夫妻’!我要讓你瞧瞧,人間夫妻是怎麽每夜、每夜歡好的,才不是像我們這樣,終年唯一期……”蘇晏哽咽著,撕扯自己的腰帶與衣襟係帶。
皇帝想擁抱他,氣喘得急了,忽然用手掌捂住了口鼻。
“不用你動,我自己動!”蘇晏一邊哽咽,一邊將兩腿跨在皇帝腰側,俯身把雙臂撐在他肩膀兩側,驟然看見從他指縫中滲出的暗紅色鮮血。
蘇晏咬牙忍住哭腔,輕輕掰開皇帝的手指:“沒事,沒事……我給你擦擦,擦擦就好……”
他用隨身帶的帕子擦拭皇帝鼻腔中湧出的殷紅,又怕血液倒灌,遂將其側過身來,邊堵邊擦,邊擦邊掉眼淚。
“我求求你啦,讓應虛先生和阿追試試吧……你個老男人,到底在怕什麽,你在怕什麽!”
鼻血湧得急,也止得快。帕子已經濕透,皇帝抽出枕巾擦拭幹淨口鼻,低聲道:“我怕再也見不到的那人,如今已在眼前,所以就沒什麽可懼怕的了。至於剖割之術,至今未有術後生還者,我也不必非得逆天而行,臨終之前留一份天子尊嚴也好。”
蘇晏再忍不住,將臉埋在皇帝胸口,淚濕衣襟:“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一開始仿佛隻是血管神經性頭痛,最後會惡化得這麽嚴重?從皇帝如今的症狀,從阿追的描述中,他推測出了那個令他最無法接受的可能性——腦瘤。
短時性失明,是因為腫瘤或淤血壓迫到視神經。
嗜睡、昏迷同樣也是腦瘤甚至是腦疝的典型症狀。
他知道腦疝。前世有次陪導師劉銠去醫院做腦CT檢查時,他與候診的一名病號閑聊起來,對方是個樂觀的腦瘤患者。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