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裏的光昏昏暗暗。
“不行呐，下得還不夠。”
他倏然將手上移，推開伊椀的袖袍，兩節白藕似的手臂顯露。
他注意點卻不在這，隻是把手探進去，撚住了一個發著微光的鏡子。
那鏡子與他對扯僵持，好一會，才被他徹底拉出來。
它的光越來越亮，在他瞳孔裏一張一縮，像個劇烈跳動的心髒。
“你不該拉了她從那過來。”
小王爺一笑，無邪又純淨，說著點到了鏡麵中央。
感受到了來自他指尖的強大力量，那鏡麵有些承受不住地向外裂開。
“你毀了我，她也不可能再回去。”
鏡子裏被逼出來的聲音，像是即將幹涸的斷流，混合沙礫。
他微微側頭，大眼睛撲閃，“來都來了，還回去做什麽，我還挺喜歡這個靈魂的。”
“......你一定要毀了我?”
小王爺不動了，仿佛是在思考。
半晌，他移開指尖，把它又藏了回去，“毀了你就不好玩了，我還記得，你當年偷襲我的痛呢......”
他尾音甜奶，充分演繹出了一個五歲孩童的無辜。
鏡麵的裂痕迅速修複，周身一顫。
“是我害的你，與她無關。”
他不予理會，拉下了伊椀的袖子。
——————
小王爺是被擦醒的。
他朦朧睜開眼，就感覺自己腮幫子的肉都被一股力量左右擠壓，發出蹦躂的彈跳感。
“肉可真多。”
他聽見那個女子口裏的嘟嚷。
“醒了?”
他一翻身，整張小臉又埋到了枕頭裏。
這枕頭是農家人自己扯了塊布，往裏塞了些曬幹的麥秸做的，他能聞到穀香。
伊椀把手裏的布扔到了他腦後勺，“醒了就自己把口水擦一下，都結出印子了。”
小王爺圓滾的身子明顯一僵。
“姑娘......”
她捧額，不情願地轉身。
後麵是一堆大病初愈的村民，從門檻那長長排到她跟前。
“我說了，你們好了就去幹自己的事，沒必要跟著我。”
她說著在瓢勺裏洗了把手。
自她一早打開門，收了他們的屏障後，這些人就一直在她身後亦步亦趨，任她怎麽勸都不離開。
村民一個個麵露難色。
“有事?”
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村民一下子刷刷地麵朝她跪下來，“求神仙賜恩，幫助我們重建萍水村吧！”
“不可能，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立馬回絕，把瓢勺裏的水潑到了地上。
村民互相看了看，凝重地點點頭。
伊椀剛要做出請的動作，原本低於她水平線的一堆人，驀然站了起來，慢慢靠近。
她腦子裏驟現一堆僵屍來襲的畫麵。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她蹙眉，下意識將小王爺用被子蓋起來。
“既然神仙不願意，”有個被曬成麥色的年輕小夥站出來，右手握把鋤頭，“那就別怪我們強行把你留下來了。”
“你們就是這麽感恩的?”
伊椀把玩了一下指節，漠然道。
“我們叫你神仙是抬舉你，是你不知好歹。”
小夥身後鬧哄一片，他揚起鋤頭，作勢要砍下來。
“這世道，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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