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傷口又在流血——治療法師說這是好事，證明毒藥效力正在法術作用下消退，凝固在血管中的腫塊正隨著血液循環排除體外。又啜飲了口恢複生命力的藥劑，強忍著和年輕時聞過、守城用的“金汁”類似的惡心氣味，將其吞咽下去。
縈繞在口腔中的糟糕味道似乎讓他回想起自己也曾有過的青年時光，強忍著疼痛攥了下傷口，養尊處優數百載的皮膚下麵那還算堅實的肌肉讓其感慨不已——
那時他還隻是一個鐵匠學徒，人生最高理想不過是繼承自己師傅鐵匠鋪的生意，即便是要忍受每晚都摟著腰圍比自己還粗的鐵匠女兒睡覺都在所不惜。
工作總會受傷，但所幸都並不嚴重。最難挨的也不過是捶打出的武器不符合鐵匠鋪服務的貴族老爺心意時，被吊起來用鞭子抽個把沙漏時而已，更何況他最後都如數，不是加倍奉還了回去。
做一名鐵匠的學徒，每天都要像蜜蜂圍著裝滿蜂蜜的蜂巢一樣在熔爐周圍忙碌。
當磨碎的礦石顆粒在熔爐中從紅色變成檸檬色，再融化成明亮的金色和白色時，他就得趕快把礦渣和石灰清理出來。一旦顏色正確，就得立刻把發光的坩堝取下來掛到帶橫把的金屬托架裏。
然後再換個工具把托架抬起來，把坩堝裏的鐵水倒進模具。模具各不相同，有的是盒子形狀，裏麵塞滿了濕漉漉的沙子，頂部有幾個洞；有的則是由金屬條捆在一起的兩塊石質模具；還有的模具則就是幹脆是個陶罐。
模具中可以產生多種物品，在空氣、水或油的作用下緩慢或快速冷卻。有些是日常用品，有些是城市需求，有些則是常規的製式武器：鏈枷上的鐵球、狼牙棒、馬鐙、回形針，駝獸用的，駝獸拉的板車用的，廚師用的或者是建築工人使用的物品，等等。
不過在製造更加優質的武器時，這點初級伎倆就不夠看了。
一些被放置在開放式模具中冷卻的鐵塊會被真正的鐵匠師傅拿出來重新加熱，達到特定的溫度後再向裏麵加入一點特殊的材料，鐵就變成了鋼，好的鋼才能打造出具有彈性的優質武器。
山核桃葉子和含釩化合物粉末，這是年輕時的議長做了一回偷兒才知道的特殊材料配方秘密。而放入分量，則花費了更長一段時間。
出徒的鐵匠學徒比師傅更有創造力，他開創出將幾鐵片和鋼片混合鍛打的技藝，再後來更是發明出將鐵片用畜力衝壓定型的新工藝。
鐵匠變成了鋼鐵商人，而鋼鐵商人又變成了當時倭桑的皇室顧問。在將衝壓工藝用在製造倭桑銀幣之上後，鋼鐵商人、皇室顧問又搖身一變成了倭桑第一兌換所的掌門人。
富甲天下的他在推翻帝製之後，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倭桑元老院這個新興商賈貴族集團的首領——再次向上踏上一步，成為了現在的議長閣下。
老狐狸的發家史著實可圈可點，他攀上出雲城權力最頂端牌桌的踏腳石是工業與金融，而並非是和其他元老一樣的家族奴隸貿易。
因此此時的他，比議政廳內的其他人都更清楚已在其腳下被馴服猛獸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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