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為了少爺,他必須要自私一回了。
當他名義上的妻子,琳娜,將那隻手機放到他嘴邊時,他那蒼白幹裂的唇邊綻放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試圖去撥開那覆蓋住他的口鼻,令他的聲音變得模糊不堪的氧氣罩。
“不……不行!不可以這樣……”琳娜慌忙想要阻止他這項極其不理智的舉動。
傻琳娜,她以為,隻要戴著這個氧氣罩,他就不會死麽?
或許身邊的人還以為他還能夠再像先前幾次一樣熬下去,琳娜還對她說過,再過幾天,家裏花園種的花就都開了,到時候會帶他回去看看。
他能夠想象那些花都盛放起來的美景,但是,他自己心裏很清楚,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對於死亡,他有所察覺,他仿佛能夠看到死神懸在他頭頂上的巨大的黑色鐮刀,他的生命將被死神收割,他並不感到痛苦,隻是仍然覺得遺憾。
昨天琳娜甚至還問過他,要不要再看一眼那個女人——琳娜總是為他著想,她知道他愛了那個女人一輩子,希望能夠幫助時日不多的他滿足心願,可是琳娜不知道的是,他其實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過那個女人了。
年輕時愛情是一種衝動,年老時,愛情是一種信仰。
當人的生命將要走到盡頭,對於這一生未曾得到過的愛,他已經不再指望什麽了。
哪怕是再看她一眼,通過視頻和她聊聊天,他也感到毫無必要。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那個女人的孩子,他照料了一生,視如己出的小少爺。
他的眼珠子盯著眼前的手機,然後,用顫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氧氣罩,他用眼神催促著琳娜,快點幫他把這個礙事的東西拿開。
琳娜灰綠色的眼睛中淌出無助的淚水,她乞求地望著他,希望他不要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他的目光再堅定不過。
甚至,這個永遠待人溫和的老人,第一次用一種近乎生氣的眼神瞪著她。
琳娜害怕了,她搖搖頭,淚水如斷掉的珠子一樣滾落在雪白的被單上,隨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他堅定的目光中,用抖個不停的手,幫他摘下了覆蓋在口鼻上的氧氣罩。
一瞬間,嚴叔感到了一種自由。
他眼睛盯著琳娜放在他嘴邊的手機,目光變得灼亮,一下子煥發出了睿智的神采。
他枯瘦的身體也重新煥發出了生命力。
他聽到他自己的聲音從嗓子裏發出,有一點幹,但是聽起來還算正常。
“成先生,你好,我是裴家的管家,我現在有幾句重要的話,想和貴夫人說。”
“不好意思,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手機中傳來成烈穩重的聲音,“嚴叔,您身體還好吧?”
嚴叔笑了,這個孩子,還是這麽的懂事。
但他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隻顧著地說道:“唐小姐不方便接電話嗎?那麽,有幾句話,請成先生無比一字不落地代為轉達。”
他故意用了“唐小姐”這個稱呼,而不是“成少夫人”。
“好,您請說。”成烈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這個年輕人如過去一樣,待人禮貌而克製。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