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安靠牆立著不敢答話,也不敢動。
田先生情況也不妙,他是所務主任,認識他的人多,抓他打他的人便多,交易廳裏的人一衝進來,第一個就瞄上了他,當時就有人揪住他的衣領,抓他的臉,把他身上的衣服也扯破了。
田先生被打急了,指著朱明安叫:“新遠東的理事長是那個姓朱的,有……有什麽話你們找他說!”
屋裏人轉而都向朱明安撲過來。
朱明安怕極了,還想向後退,可身已靠牆,再無退處,便慌張地叫道:“你……你們不要鬧,一……一切皆可依法公斷……”
那些瘋了的人們哪裏會聽?硬是撲上來,對他又撕又打,還把那隻白牡丹送他的鍍金懷表搶去了。
朱明安沒看清誰搶了他的表,隻看到一隻手,——是女人的白手,在他胸前一晃,懷表便消失了。
朱明安又叫:“你……你們這樣是犯法的……”
這更激怒了眾人,許多揮動的拳頭砸了過來,同時砸過來的還有一聲聲絕望的叫罵:“你開這騙人的交易所就不犯法?!”
“犯法也打死這小赤佬!我們反正是不想活了!”
“打!打!打死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
朱明安站不住了,軟軟地順牆蹲了下來,兩手抱著頭,聽任拳腳往自己身上落。開始還覺得痛,後來就麻木了,額頭、手背流了血都不知道,兩眼緊閉著,如同一具僵屍。
思維在那一瞬間停止了,什麽恐懼、憂慮,什麽死呀活的,全不存在了,腦子裏竟是一片空白。
後來,小姨於婉真從那空白的深處翩然飄來,向他招手,向他笑。他號啕叫著,躲開眾人的追打,撲向他的救星。
小姨卻被一陣風吹走了,紅披風在風中飄。
他死命追,抓住了小姨身上的一個東西,——竟是那東西,長長一條,一麵是薄薄的紅膠皮,一麵是亮亮的綠綢布。
紅膠皮、綠綢布上有刺眼的陽光在跳動,閃閃爍爍,漸漸地便衍演出一片如霧如障的無際腥紅。
他於那如霧如障的腥紅中,隨風而去,整個身子輕得像一頁紙。
正慶幸時,突然不知咋的,一股汙穢的血腥味驟然襲來,那長長的一條竟變成了無數條,如同起舞的群蛇緊緊纏住了他的身軀。
他恐怖極了,拚命掙紮,卻怎麽也甩不脫。
群蛇轉眼間又化作了絞套,一條條全套到了他脖子上,勒得他再也透不過氣來。
眼前一黑,他啥也不知道了……
醒來時才發現,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大漢已把他西裝的領帶拉到了身後,正用一支左輪手槍頂著他的後腰。
麵前還站著七八個男人,好像也有槍,隻是沒拿出來,朱明安看見他們插在衣袋和懷裏的手都攥著什麽硬東西。
交易大廳裏仍是一片喧囂,寫字間卻沒多少人了。
朱明安掙紮著站了起來,又靠牆立定了,想問那些人是幹什麽的?然而,尚未等朱明安開口,為首的一個禮帽已陰陰地走了過來說:“還沒死掉呀?這就好,沒死掉就得還賬。我們是鎮國軍司令部的,今日奉我們劉督軍的命令來取那八十二萬軍費了!”
朱明安這才明白,麵前這些人是穿了便衣混入租界討賬的鎮國軍,遂咽著流到嘴邊的血水,張了張口,費力地道:“長……長官這就弄錯了,我們新遠東欠……欠賬不錯,卻……卻不欠鎮國軍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