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從過街老鼠到金絲雀
、
老Ｋ坐牢是肯定的了。這已經沒有任何爭議。
有爭議的是他會不會死。１，會不會被判死刑？２，即使判個十年二十年的，他會不會活著出來？他過了幾年神仙日子，現在還能習慣痛苦、習慣坐牢嗎？
對此所有人的看法都很不樂觀。要知道，老Ｋ隻有三分之一個胃，身高一米八五，體重卻不足六十公斤，瘦得像隻擋車的螳螂，而且老Ｋ性格內向，沉默寡言，患有嚴重的高血壓、高血糖、神經衰弱等等。
……
菲菲在寧城是沒有辦法再蹲下去了。這點連我也看得出來。她家裏所有的人和外麵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把她罵得狗血噴頭，她奶奶（即老Ｋ的娘）甚至用上了婊子、賤貨、不要臉的、沒良心的、騙人精等等不堪入耳的字眼，並發誓一輩子不想再見到她。
簡單地說，菲菲從一個人人捧著、圍著、追著的高貴的公主轉眼成了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菲菲從首都花天酒地掌聲鮮花的天堂跌入了貧窮悲苦煉火熊熊的地獄。
大姐開始怕她的寶貝女兒想不開，一句也不敢罵她，且寸步不離地看著她，守著她，想盡一切辦法去安慰她。
大姐的這種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一個當母親的已經失去了丈夫，她不能同時再失去唯一的獨生女兒。
事後看來，大姐的這種擔心差不多是自作多情，似乎完全沒有必要。這讓我們想起一個哲學家說過的話，大意是一個人最不了解的其實是自己，其次是自己最親密的人。看來這個哲學家沒有說錯。把它放在菲菲母女身上，尤其沒錯。
菲菲沒有和我一起回蘇城。她必須暫時留在寧城，聽候檢察院的傳訊。
菲菲一遍遍地寫在北京受騙的材料。我離開寧城的時候，她已經寫了14張。據說這是她這輩子寫得最長的一篇文章。
……
幾天後，大姐將菲菲親自送到蘇城，交到我的手上，就像交接一件貨物，說的露骨點，就像交接一個犯人。
這時候的大姐對她的獨生女兒已經毫不客氣了，她當麵指著她那張漂亮臉蛋說：菲菲你到蘇城不是來玩的，不是來做客人的，你是來坐牢的！你把你爸爸推進了牢房，騙得我們家傾家蕩產──假如你工作了，你這樣騙了單位，給單位造成了這麽大的損失，單位就要送你去坐牢的！現在家裏人沒有起訴你，你就在這裏自覺地陪你爸爸坐牢！你要好好讀書，好好複習，明年考上大學，將功贖罪
不料菲菲一揚臉說：我有什麽罪？你們怪我，我還沒有怪你們呢！小溫不是你們結識的嗎？考北京電影學院不是你們要我去考的嗎？不是你們要我聽小溫阿姨的話嗎？你們誤了我的前途，我沒有怪你們，你們反而來怪我了。
大姐氣得簌簌發抖，直喊，我煩不了你，我管不了你，我不要你回來，你愛怎樣怎樣又轉臉衝我說：菲菲就交給你了，從來姨娘當半個家，現在老Ｋ不在家，菲菲不聽話，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要跟她客氣，她是賤骨頭，不打不罵就發癢
……
在我看來，和幾天前相比，大姐對菲菲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
大姐一走，菲菲就開始蒙頭睡覺。
除了吃飯、看電視，就是睡覺，而且有個毛病：必須在電視的伴奏下才能睡著。
我記得以前老Ｋ有這個毛病，想不到這麽快就傳給了他的女兒。喊頭昏，喊嗓子疼、胃子疼，要吃藥，而且點名要先鋒６號，別的不管用。
現在醫療改革，藥費都承包個人，說白了，現在看病等於是用自己的錢。她點名的先鋒６號一顆就要4元多錢，一個療程要4百多元。邵新陽有點舍不得。我說你是不是準備等她扁桃體發炎了需要開刀住院再給她掏腰包？邵新陽聽了這話，立刻像兔子一樣蹦出門上醫院抓藥去了。
……
開始幾天，菲菲的生活規律基本是在電視的伴奏下吃了睡，睡了吃。滿桌子的菜找不到她想吃的。她點名要吃北京烤鴨，要吃叉燒桂魚，蝦仁鍋巴，西湖醋魚，杭州東坡肉，寧城烤鵝，獅子頭，她告訴我們，她吃過穿山甲，吃過鯊魚，還問，你們吃過廈門的佛跳牆，西施舌，七星魚丸麽？
我們當然沒有吃過。有的我們活這麽大聽都沒聽說過。她告訴我們：在北京，在廈門，她從來不吃飯，都是上街吃風味小吃，或者進館子，吃他們的特色菜，而且她從來沒有重複進過同一個館子。
開始我們聽了，笑笑也就罷了。後來她老擺在嘴上說，說起來沒完，我忍不住就諷刺她說：這裏是蘇城，不是北京，也不是廈門。你姨娘、姨父是平民百姓，不是大腕，也不是大款。
菲菲居然說：姨父你怎麽不是大款呢，你要是像小溫像我爸爸那樣是個大款多好。
我不得不沉下臉來：你想想小溫還有你爸爸現在在幹什麽？
菲菲毫不在意地說：他們已經快活過了，瀟灑過了，坐牢也值了。
我火了：照這麽說，你是不是也想去坐牢？
菲菲回我一句：我現在這個樣子被關在家裏和坐牢有什麽區別？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