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察覺出麽?不能的吧。他若不贈她典籍,她很難想到這一茬。他身上永遠是一塵不變,清冷的梅香,與太太身上全然不是一個味道。他又是那樣的性情,說句獨斷,也不算抹黑。佛家第一大戒,殺生戒。而他處在那樣的位置,手上沾染的人命,日後隻會逾漸數不清。
看她微微攏著眉頭,顯是聽進去,正在細細琢磨。管旭也不打攪,隻一旁悠悠打著扇子,等這姑娘想明白。
七姑娘垂著眼眸,半晌過後,漸漸抬起眼來,“故而大人是要點撥我,於學業上,世子不曾有旁的教誨,未必就是不看好,因而放任不管。或是有別的緣由,而我今日那番話,卻是令人寒心了。”
了解那人越多,越覺他矛盾重重,實在難以看清。不戒殺,卻從未見他飲酒作樂。信佛,性子裏又透著股殺伐決斷,異常狠厲。佛性慧根,佛家的善性,倒底體現在何處,總歸她是沒瞧出來。
於是隻能這麽想:世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明麵上瞧見的,大多不作數。換句話講,那人城府太深,跟她之前認定表裏不一,倒是異常相符。
管旭撫掌嗟歎。她要這麽說,卻也沒錯兒。可惜到底沒能如他所願。這姑娘太實誠,不比旁的貴女,心頭盤算多,心也大。換了別處,這份腳踏實地,真是難能可貴。可到了那位跟前,定然不討世子歡喜。
好在七姑娘不驕矜,錯了便是錯了,反思己過,很是利落。正欲多說些世子的脾性與她知曉,日後也能少些磕絆。眼角卻瞥見門外一道玄色的身影。順眼看去,管旭立馬正了容色,起身拱手一禮。見那位沉著麵色,抬手一拂袖袍,自是了然俯,沉默退下。
忽而見那人抱臂倚在門上,七姑娘趕緊站起身,神情間略有局促。稍一對上他幽深的眸子,便驚鳥似的,匆匆調轉開視線。
既是心頭有愧,亦含著些別的意味。她心頭亂麻似的,攪做一團。
今日之前,還容得她裝傻充愣,可管大人話裏透出的深意,她能麵上強自鎮定,假裝聽不明白。可心頭分明已是撥雲見日,還怎麽能夠自欺欺人?
之前隱隱有所察覺,可她總是尋來諸多借口,將心裏冒出的苗頭,又那麽使勁兒給摁了回去。隻一味抓住“年歲尚幼”,替他遮掩,也替自個兒遮掩。
事情說破了有什麽好呢?他待她不同,綠芙如是說,殷宓如是說,冉青如是說,連薑昱,幾次欲言又止,何嚐不是這麽個意思?
她心底微微有些酸澀,不知該如何麵對他。故而深埋著腦袋,眼瞼低垂著,掩了眸中複雜心緒。索性不看也不搭理。
他凝著目色,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她神情中不自在,他盡收眼底。
他於她有意,從不曾遮掩。她看得見也罷,看不見也罷。看見了裝不明白也由她。他要的就是這麽個人,性子再別扭,他也一並收用下。
“方才在屋裏,與你如何說來?”
她揪緊紗裙,太使力,指節有些泛白。話在嗓子裏繞了一圈,終究還是訥訥說出口。“您叫我抱廈底下站著。”聲音越含糊,怯怯僵直了背脊。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