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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畫骨香·上》(8)(1/5)

作者:蘇訣字數:39214更新時間:2023-09-28 20:04:15

    蹁躚驚鴻影

    三十年前,江月樓外。

    曉莊河畔柳色青,車如流水馬如龍。

    一行年輕人縱馬越過長街,短鞭落下,馬蹄聲急,神情間似乎有些焦急之色,他們的身上都穿著墨色緊身的衣袍,腰間皆掛著佩劍,就連衣帶環佩都很一致,路上的人們紛紛躲避,很快就為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

    來人總共隻有四五個,人數雖然不多,卻沒有人敢上前衝撞了他們的大駕,因為從這幾個人的衣著來判斷,他們都是陌陵山左嶽盟的弟子。

    提起左嶽盟,江湖中人無不心生敬畏,就連向來潑皮好鬥的海龍幫碰上它都得唯唯諾諾,避讓三分。左嶽盟自創派以來,時至今日已逾百年,其間雖曾經曆過不少血雨腥風,發展勢頭卻絲毫不見衰頹,甚至還有日益興旺的趨勢。

    現今左嶽盟門下弟子過萬,田地房產數不勝數,更重要的是,左嶽盟盟主卓鼎天在前兩次的英雄大會上,被各大門派舉薦為武林盟主,這個位子,一坐便是整整十年。

    不過最近,卓鼎天這武林盟主的寶座,似乎坐得不太順遂,甚至還有拱手讓人的危險。

    幾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神龍邪教,由於剛開始建成時隻是一股小小的勢力,所以沒有引起人們太多關注。可是不知道神龍教教主蕭孟虧後來練了什麽邪異功法,功力短時間竟大增了好幾倍,甚至連卓鼎天都不能與其匹敵,與此同時人們還愕然地發現,在這短短的幾年中,加入神龍教的教眾居然已發展到十萬之多!

    近期適逢五年一度的英雄大會,那些神龍教徒到處鼓吹作亂,說卓鼎天將武林盟主的位子霸占了十年還不肯讓賢,分明是道貌岸然、表裏不一的偽君子,還說今年的英雄大會上,蕭孟虧將會參加武林盟主的角逐。

    名門正派向來不與魔教為伍,是以這場騷亂本可以不必在意,可是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個對卓鼎天極其不利的消息,從江湖上漸漸傳了出來。

    傳言說,卓鼎天畢生所學並非是左嶽盟的武功,而是從一個女子那裏師承而來,後來為了練就更高強的絕學,他竟喪心病狂地暗中算計,在那女子傷重之時,趁機吸取了人家的功力,做出欺師滅祖、天理難容的錯事。

    對於這樣無憑無實的傳言,很多人當然是一笑置之,不過那些不滿左嶽盟和卓鼎天的人,不免會別有用心地拿此事來做文章,導致流言越傳越走樣,甚至還有人說卓鼎天與那位教他武功的女子有私情。

    為避免英雄大會上出現什麽意外,卓鼎天隻好請私交甚好的江月樓相助。

    這些人行至山莊外,為首的弟子從門前下馬,其餘幾個也紛紛跟隨在他的身後,早有小廝過來將他們的馬牽下去,剛走兩步就見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迎了上來。

    “左嶽盟江少俠親自來訪,江月樓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這老者花白胡須,一身墨褐色的衣衫,舉止大方似是身份尊貴的江湖俠者,卑微謙遜又如江月樓裏的一位家仆,整個人顯得精神矍鑠,說話時還不忘打量著來人,溫和禮貌的微笑下,閃過一抹算計的神色。

    為首的江昊施禮答道:“在下奉師尊之命,拜訪霍師兄有要事相商,不知現在是否方便?”

    老者點了點頭,躬身側手引路:“江少俠無須客氣,裏麵請。”

    一行人穿庭越院,跟隨老者的腳步來到了一處閣樓前,這處閣樓亦是臨水而建,碧波清潭倒映著斑駁的樹影,蔭翳的枝葉中隱約傳出幾聲清脆的鳥鳴,還有幾株杏花斜倚著假山,落英繽紛,落進小池中隨流水漂蕩。

    那老者頓住了腳步,對江昊施禮道:“樓主正在此處等候少俠,這幾位少俠一路奔波,未免辛苦,江月樓已備好客舍和酒菜,煩請幾位少俠移步。”

    江昊一聽他這樣說,就知道江月樓主要見的人隻有他一個,於是轉身對幾位師弟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聽從這位老者的安排。

    見那老者和幾位師弟走遠,江昊這才將目光定在了麵前的閣樓上,沉著英俊的麵容下,有期待,有向往,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敬仰和崇拜。

    他雖然稱呼江月樓主為師兄,卻從未見過江月樓主本人,甚至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隻是長年跟隨在師父身邊,聽師父提起過前任樓主的一些逸事傳聞,耳濡目染地對這位避世不出的繼任樓主也產生了好奇和敬仰之心。

    他隻望了一會兒,便邁步向閣樓走去,途中所見皆令他目不暇接,一個小小的閣樓竟也設計得如此精致典雅,不由得對這位江月樓主多了幾分敬重。

    待江昊走近時,發現閣樓的門並沒有關,於是他直接邁步走進去,目光所及是滿室的書卷和古玩,中央置著一尊香爐,上方燃著婷婷嫋嫋的沉香,一襲珠簾將內室與外麵隔了起來,而他要見的那個人就端坐在內室之中。

    他向前走了幾步,抱拳施禮道:“左嶽盟江昊,參見霍師兄。”

    透過華翠的珠簾,他隱約看到裏麵的人身著一襲素白的衣衫,端坐在軟榻之上,身旁還置著一冊書卷和一盤閑棋,感覺書生氣十足。

    內室之中,那人將杯子隨手擱在桌子上,淡淡道:“江月樓與左嶽盟向來唇齒相依,江師弟隻當自己的家便好,不必客氣。”

    江昊聽著他的語氣,不由得在心中一陣詫異,都說前任樓主武功獨步天下,想來這位年輕樓主武功也該不俗,何以聲音聽起來氣息奄奄,更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他不待多想,連忙道:“此次師尊派師弟來,是想同霍師兄商議一個月後英雄大會之事。”

    他的話似乎並未引起對方的任何興趣,那人隻是輕咳了一聲,靜靜地問:“英雄大會事關整個武林的安危,自是要謹慎小心一些,不知卓師叔有何想法?”

    江昊沉著答道:“想必霍師兄已然知曉近日江湖上的一些不實傳言,此事事關師尊和左嶽盟的清譽,必是那魔教妖人居心不軌,想借此機會打壓左嶽盟,從而控製英雄大會的局麵。師尊的意思是,他已不會再繼任武林盟主,並且會向各大門派舉薦霍師兄擔任,還請霍師兄到時不要推辭。”

    內室的那人微微笑了,緊接著又咳了兩聲:“自古邪不壓正,卓師叔既然心懷坦蕩,又何懼旁人的流言蜚語?斬言不才,恐怕不能接受卓師叔的好意。”

    聽他這樣說,江昊急了:“師尊決心舉薦霍師兄擔任下一任武林盟主,必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難道霍師兄忍心看到我中原武林被那些邪教妖人掌控?”

    霍斬言端坐在內室中,清淡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波瀾,他微微苦笑:“不是我不願擔起這一份責任,隻是……你也看出來了吧,我的身體不太好,平時隻能待在這閣樓中養病,連山莊都很少出去,如何能擔任武林盟主?”

    聽到這番回答,江昊徹底被驚住了,先前他隻是懷疑,沒想到傳聞中神秘強大的江月樓主,竟然真的身患弱疾!

    不過,他此番出門是帶著師命而來,若是請不到霍斬言,回去以後該如何向師父交代?

    霍斬言看出他的心思,無奈地苦笑道:“也罷,英雄大會怎麽說也算是武林盛會,我已有多年未曾離開山莊,既然此次卓師叔誠心相邀,斬言便走一趟吧。”

    他頓了頓,又道:“隻是推選武林盟主一事,恕斬言不能接受,煩請卓師叔另作考量。”

    江昊本來以為霍斬言拒絕了武林盟主的舉薦,肯定也不會參加英雄大會,現今聽他這樣說,心裏自然高興,連聲道:“如此也好,請霍師兄務必記得準時赴會。”

    珠簾後,霍斬言點頭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那位六旬老者走了進來,江昊見此,連忙施禮道:“霍師兄想必還有要事處理,師弟這廂先告辭了。”

    霍斬言靠在軟榻上,頷首合上了雙目,語氣淡淡道:“師弟慢走,老洪,你代我送一送江師弟吧。”

    老洪奉自家主子的命令,客氣地把江昊送到閣樓下,回來時見到霍斬言靠在軟榻上,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不由得擔憂道:“樓主,你現在覺得如何了?”

    霍斬言輕咳了一聲,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閉目養神片刻,複又睜開了眼睛:“老洪,你都聽到了吧?”

    老洪點點頭,臉上閃現出厭惡之色,冷哼了一聲:“卓鼎天想借我們江月樓之力與神龍教鷸蚌相爭,他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如意算盤打得倒是挺響!”

    霍斬言的唇角泛著笑意,他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沒有什麽力氣:“你何時也這樣沉不住氣了,我們江月樓豈是他想利用就能利用得了的?”

    老洪聽此,麵帶愧色地低下了頭:“樓主說得是。”

    霍斬言側身打量著棋盤,白皙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不緊不慢道:“這盤棋還未下到最後,誰是鷸蚌,誰是漁翁,尚未可知。”內室中,一子落,萬籟俱靜。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水平如鏡的江麵上,一葉扁舟緩緩劃過碧波,與兩岸的草木一起倒映在這湖光山色之中。

    一位年輕公子站立在船頭,目光淡然望著周圍的景象,唇邊隱隱浮現出些許清俊的笑意,他不緊不慢地抽出一支精巧的白玉笛子,橫在唇邊緩緩吹了起來,白皙細膩的指尖輕敲在孔洞之上,優雅清貴,卻也帶著心靜如止水的幽涼。

    時值三月,江麵上雖然還有些涼意,但也不至於達到寒冷的地步,然而這個人身上卻還係著純白厚重的狐裘披風,微風輕漾,掀起的一片衣袂下,隱約可辨衣襟和衣袖處繡著的銀線流雲,頎長的身姿襯著彌漫不散的晨霧,翩若驚鴻。

    剛吹到一半,他便停了下來,側過身不適地輕咳了幾聲,捂著胸口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緩過氣來,臉色蒼白虛弱,唇瓣幾乎沒有血色,顯然身患不治之症。

    “公子真是好雅興,吹的曲兒也甚是動聽,你看這天上飛的白鷺都不願意走了。”年過花甲的老艄公頭戴鬥笠,悠閑自在地劃著船,船槳擊打出片片水花,蕩起一陣陣漣漪。

    霍斬言微微笑了,笛子在指尖轉了一圈,收回握在手中才淡淡道:“是在下冒昧,驚擾了這一方好山水,平添一縷傷情罷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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