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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告白》(5)(1/5)

作者:蜘蛛字數:43892更新時間:2023-09-29 00:11:04

    《戰爭與和平》reference_book_ids":[7259681029915413539,7259681029907024932,6867361923558542343,7259681030645222461,6988533058454457381,7259681029919607866,7259681030364204044]},{"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65,"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9,"start_container_index":65,"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4},"quote_content":"《罪與罰》reference_book_ids":[6987309443520138254,7244845382344117260,7267108879874395147]}],"15":[{"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5,"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6,"start_container_index":15,"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1},"quote_content":"《罪與罰》reference_book_ids":[6987309443520138254,7244845382344117260,7267108879874395147]}]},"author_speak":"code":0,"press_status":1,"content":"  我唯一愛的人因為我的存在而痛苦,讓我非常難過。

    遺書

    幸福就像脆弱的肥皂泡。——用這句話作為中學二年級男生的遺書的開頭,會讓人不舒服嗎?

    唯一摯愛的人離我而去的那天晚上,洗澡的時候,發現連香波瓶都是空的。人生就是這樣。我隻好往香波瓶子裏接了夠洗一次的水,用力搖晃,於是半透明的瓶子裏充滿了小泡沫。

    那時候我就想,這就是我。將空瓶中殘存的幸福殘骸稀釋,使其被小泡沫充滿。即使知道這是無數空洞構成的幻象,也比空無一物要好。

    八月三十一號。今天我在學校裏安裝了一個炸彈。

    遙控引爆裝置的開關是手機的發送鍵。隻要使裝入炸彈裏的手機振動就會引爆。那個手機是我為此特地新買的,隻要知道號碼,任何人的手機都可以引爆它,如果有人打錯電話,炸彈就會在五秒之內,砰!

    炸彈就裝在體育館舞台中央的講台裏麵。

    明天是第二學期的開學典禮,全校學生都會在體育館集合。我會在那裏接受表彰。因為我第一學期寫的作文獲得了全縣最優秀獎,昨天班主任寺田打電話告訴我的,還告訴了我表彰時的具體程序。

    我上台接受校長頒發的獎狀之後,校長就走下講台,我站在講台前朗讀自己的作文。但是,我不會做那種沒意義的事。我會發表短短幾句告別詞,然後按下手機按鍵……

    一切都會被炸得粉碎。那群沒用的廢物也都得跟我一起消失。

    對這起前所未有的少年犯罪,電視台一定會喜出望外吧?媒體會大肆炒作吧?這樣一來,我會被大家看作什麽樣的人呢?與其讓人們把“內心的黑暗”這種陳腐言辭和庸俗的想象安在我身上,不如直接公開這個網頁。可惜的是,因為我未成年,不能公開真實姓名。

    問題是,對於犯罪者,人們到底想知道什麽呢?是成長過程、埋藏於內心的瘋狂,抑或是犯罪動機呢?好吧,我就圍繞這些來寫吧。

    我知道殺人是犯罪。但我不能理解這為何是壞事。人隻是地球上無數生物之一。如果為了得到某種利益,而必須消滅某個物體的話,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盡管我有不同看法,但學校給出了“生命”這個作文題目,我仍然可以比全縣所有中學生寫得都好。

    我引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裏的一句話:“被選中的非凡人物為了新世界的成長,擁有僭越現行社會規範的權利。”對此論點,使用“生命的尊嚴”等詞匯,用中學生的口吻主張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可以被容忍的殺人行為。半小時不到我就寫完了五張稿紙。

    我到底要說什麽?我要說的就是,文章裏所敘述的道德觀等隻不過是在學校教育中獲得的學習成果而已。

    有沒有人本能地覺得殺人是惡呢?在這個信仰薄弱的國家裏,大部分的人難道不是從一懂事就通過學校教育被灌輸這種觀念嗎?正因為如此,才會認為殘忍的犯罪者被判處死刑理所當然,盡管這裏麵會產生一些問題。

    當然了,雖然極其罕見,也有人在通過學校教育,不顧自己的地位和名譽,主張即便是犯罪者,生命也是同樣寶貴。到底接受怎樣的教育,才能培養出那種感性呢?從出生開始,就每天晚上聽大人給孩子講述歌頌生命尊嚴的童話故事嗎?(真的有這種東西嗎?)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釋然了。怪不得我沒有這種感性。

    因為我從來沒聽母親給我講過童話故事。她雖然陪我入睡,但每天晚上給我講的都是電子工程學的內容。電流、電壓、歐姆定律、基爾霍夫定律、戴維南定理、諾頓定理……母親的夢想是成為發明家。“我想要製造出能夠消除任何癌細胞的機器。”她的故事總是以這句話結束。

    一個人的價值觀或標準是由成長環境決定的。而判斷他人的標準,我認為依據的是自己最初接觸的人,一般來說,這個人應該是母親。比方說對於A這個人,由嚴格的母親養出來的人會覺得A很溫和;但由溫柔的母親養出來的人就會覺得A很嚴格。至少我的價值標準是我的母親。但是迄今為止,我還沒碰到過比她更優秀的人。也就是說,在我周圍,都是些死了也不足為惜的人。很遺憾,其中也包括我父親。他就是個典型的開朗快活的鄉下電器行老板。我雖然不那麽討厭他,但也不認為他有什麽活著的價值。

    不管多麽聰明的人都有低潮的時候,或者盡管不是自己的錯,也會有被別人牽連的背運時期。母親就是在這種時候遇見父親的。

    母親是歸國子女,在日本頂尖的大學讀電子工程博士。她在研究的最後階段遇到了很大的困難。而且,還在同一時期遭遇了車禍。

    她去外縣市的國立大學參加學會活動,回東京的時候,因夜行大巴的司機打瞌睡,巴士翻落到山崖下,死傷人數十多人,非常嚴重。父親搭乘同一班巴士去參加學生時代朋友的結婚典禮,他把撞到頭失去意識的母親從車上拖出來,送上了最先到達現場的救護車。

    因此機緣,二人相戀結婚,生下了我。不,也可能順序相反。母親沒有完成研究課題,隻修完了課程,無從施展多年所學,便來到了這個鄉鎮。

    這段時期,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她的康複時期。

    母親常常在日漸蕭條的商店街電器行的一角,用簡單易懂的方法把她擁有的知識教給我一點兒。有時打開小鬧鍾的後蓋,有時拆卸大電視,“研究沒有盡頭”,母親總是這樣對我說。

    “阿修是個特別聰明的孩子。媽媽無法完成的夢想就指望阿修了。”

    一麵這麽說,一麵用連小學低年級生都能理解的語言反反複複地給孩子講解她無法完成的研究。母親或許獲得了靈感,她瞞著父親寫了一篇論文,寄給了美國的學會。那一年我九歲。

    沒過多久,原先大學研究室的教授來勸說母親回大學繼續學習。我在隔壁房間偷聽到了,有人高度評價母親的優秀才能令我十分高興,甚至忘卻了母親可能離開自己的不安。

    但是母親拒絕了。她說自己還是單身的話,隨時都可以回去,但現在無法拋下孩子。

    由於我的存在,母親拒絕了教授,這使我備受打擊。是我扯了母親的後腿。我何止是個沒有存在價值的人,仿佛連存在本身都被否定了一樣。

    正所謂斷腸之思,我想,當時的母親大概是出於這種心情拒絕了教授的邀請吧。母親將強壓的憋屈直接朝我發泄起來。

    “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她這麽說,開始每天打我。飯菜沒吃完,考試丟了點兒分,關門聲音太大……隨便因為什麽理由,都會挨打。她不能允許的恐怕隻是我在她眼前這個事實吧。

    每次被打,我都會感覺身體裏的空洞在擴大。

    但是我沒有告訴父親。我並不討厭父親,但他凡事依賴母親,自己什麽都不過問,於是我就越來越瞧不起他了。

    當然,我即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手腳瘀青,也沒有恨過母親。因為每次她情緒失控打了我,當天晚上,一定會到我房間來,溫柔地撫摩著假裝睡著的我的頭,一邊哭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又怎麽可能恨她呢?

    母親一離開房間,我就把臉埋在枕頭裏啜泣。我唯一愛的人因為我的存在而痛苦,讓我非常難過。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想到死。

    要是我死了,母親就能充分發揮她的才能,完成多年以來的夢想。我在腦子裏演練所有能想到的自殺方法。衝到在高速公路上奔馳的卡車前麵去。從小學的屋頂上跳下來。把刀刺進心髒。不管哪種死法都醜惡不堪。想起前年冬天,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安詳去世的奶奶,真想生場大病死掉。

    就在我絞盡腦汁思索怎麽去死的時候,父母離婚了。那年我十歲。因為父親發現了母親虐待我的事。好像是商店街的鄰居告訴他的。母親沒有做任何辯解,決定辦完離婚手續就離開家。盡管我知道母親不會帶我走,還是撕心裂肺般傷心地哭個不停,身體已經完全變成了空洞。

    決定離婚後,母親就不再打我了。相反,一有空閑,她就愛憐地撫摩我的臉和額頭。做的都是我喜歡吃的菜。包心菜肉卷、奶汁焗烤、蛋包飯……心靈手巧的母親做的菜比任何餐廳做的都好吃。

    離別的前一天,我們母子倆最後一次一起出了門。母親問我想去哪裏,我什麽也回答不出來。因為一開口眼淚就會掉下來。後來就去了郊區國道旁新建的購物中心。

    母親在那裏給我買了幾十本書和最新的遊戲機。遊戲機多半是為了讓我排遣寂寞而買的,遊戲軟件讓我選自己喜歡的。但是書全部是她選的。

    “這些書,你現在看可能還有點兒難,等上了中學以後再看吧。全都是對媽媽的人生有著重大影響的書。阿修身上流著媽媽的血,也一定會被感動的。”

    她這麽對我說。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加繆……看起來都沒什麽意思,不過這都無所謂。身上流著媽媽的血,有這句話就足夠了。

    記得最後的晚餐吃的是漢堡。雖然母親說去個更好吃的餐廳吃,但要不是輕鬆熱鬧的地方,我就沒法忍住眼淚。

    買的東西委托了送貨服務,我們是牽著手走回家的。靈活地使用螺絲刀的手、做出好吃的漢堡的手、用力扇我耳光的手,以及溫柔地撫摩我的頭的手。直到即將分別的那天之前,我才知道手能傳達給我這麽多的回憶。我再也控製不住了。一邊邁步,眼淚一邊往外湧。我用另一隻手拚命抹眼淚。隻聽媽媽說: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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