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文淵軟硬不吃，沈暮夏幾斤幾兩他比誰都清楚，到了最後，沈暮夏折騰得累了，坐在輪椅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商文淵給蘭花搭了個棚子，又在邊上圍了一圈青磚，忙完之後發現沈暮夏像隻小貓一樣縮在輪椅上睡得正熟，他笑了笑，洗幹淨手把人抱進了臥室。
臥室的裝潢和客廳大不相同，客廳化繁為簡，布置得清清爽爽，可臥室裏的裝潢明麗溫暖，除了圓床和布藝沙發，還裝了步入式衣櫃、化妝台和楠木鞋架。
不倫不類的搭配，確實，當年的沈暮夏，品位實在不怎麽樣。
商文淵小心地幫她蓋好被子，她在醫院睡得少，醒著的時候精神恍惚，可每次護士幫忙脫衣洗漱的時候，她都緊張地捂著褲腰帶不鬆手。商文淵心裏憋得慌，剛把她的鞋子脫下來，卻發現她的腳底板上已經長出一片紅紅的濕疹。他在原地愣了一下，手指輕輕地擦過那一片長滿了疹子的皮膚，過了半晌又慢慢將她的褲子捋了上去。
她還是睡得沉沉的，偶爾皺著眉頭輕輕地嘟囔兩句。
商文淵動作輕得不能再輕，幾乎是踮著腳走到了衛生間。衛生間的熱水器開著，他端了一盆熱水出來，又怕她著涼，將臥室裏的暖氣開得足足的。
沈暮夏腳下的濕疹紅彤彤的一片，有幾個都爛成了潰瘍，用力一擠，就有黃白色的膿水流出來。商文淵從藥盒裏翻出棉簽和消炎藥，先用熱毛巾敷在疹上，再用棉簽仔仔細細地將潰瘍裏的濃水都擠出來，最後再小心翼翼地撒上消炎藥。
等處理好這一切，商文淵的額頭上都是汗，沈暮夏倒是睡得沉，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的頭發長長柔柔的，鼻頭有些圓，皮膚白得幾乎能夠數清底下的每一條血管。商文淵笑了笑，又進衛生間接了盆熱水，擰幹毛巾之後細細地為沈暮夏擦了一把臉。
“嗯，別……別動……”沈暮夏大概覺得有些癢，縮了縮脖子，身子蜷成一團，雙手抱著被子不放。
多久了，再沒有這樣耐心細致地對待一個人？毛巾散著熱氣，商文淵撥開她額前的劉海，一點一點地擦拭著她臉上的肌膚。時間仿佛就在此刻停止，隻有院中時不時傳來一兩聲秋蟬的鳴叫，才證明這世間其餘的人和物依舊鮮活。
沈暮夏的身子漸漸放鬆了下來，似乎是習慣了商文淵的動作，她鬆開了緊摟著的被子，十指虛握，腦袋往枕頭裏鑽了鑽，呢喃了一聲：“好累……阿牛哥你再鬧我不理你了……”
商文淵怔了下，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詫異。
她有多久沒這樣喊過他了？三年？或者更久？
他有些記不清了，或者說他想不明白。倘若不愛了，她又何必這般勞心勞力地牽掛著？
漆黑的眸子裏藏了諸多情緒，千般萬般的感慨湧到心頭，他不甘心，不甘心歲月就這麽慢慢地蹉跎，等到老來隻餘下一點點回憶，而關於過去和曾經的諸多片段裏，隻有他沉默的守候以及她轉瞬即逝的溫柔。
一夜很快就過去，商文淵就這樣在床頭站了一夜，等到天將明的時候，他俯下身親了親沈暮夏的眉角，轉身走出了臥室。
沈暮夏很久沒這樣貪睡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懶地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她愣了一下，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致，想了很久才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麽事。輪椅就靠在床邊，她掀開被子挪到輪椅上，搖著輪椅推開了臥室的門。
客廳的空氣裏隱約飄著飯菜的香味，沈暮夏循著味道找到廚房，隻見商文淵左手拿著菜譜，右手拿著鍋鏟，一邊炒菜，一邊還不忘念念有詞地背著菜譜。
“你在做什麽？”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看見沈暮夏出來，商文淵連忙關了火，笑著答道：“鬆鼠鱖魚。”
沈暮夏沒什麽表情，哦了一聲，轉過輪椅又準備回客廳。
“準備吃飯吧，其餘的菜都在客廳的茶幾上了。”小院所有的布置都是照著她當年的描述來的，就連廚房那張大理石方桌，也是照著譜從B城費了不少力氣搬來的。原以為她會喜歡，可誰知道方桌太高，她坐著輪椅吃飯夾菜總是不大方便。
“吃完了就送我回去。”沈暮夏一點也不客氣道，拿起碗筷就先吃起了茶幾上的飯菜。
商文淵笑眯眯地從廚房裏端出鬆鼠鱖魚，又倒了一杯熱過的黃酒給她，說道：“喝點酒暖暖身子，否則濕氣太重容易著涼。”
沈暮夏接過杯子悶頭喝了一口，黃酒裏加了雞蛋，喝著甜甜暖暖的，她用酒杯焐了下手，等身子暖得差不多了，才擰著眉頭問道：“你什麽時候送我回去？”
商文淵一點兒也不急，坐在沙發上隨手夾了一片茄合吃起來：“從前一個海島上有兩個漁夫。”
他答非所問，沈暮夏索性不理他，吃著碗裏的飯菜，眼睛抬都不抬一下。商文淵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兩個漁夫有一天出海打魚，打上來一條美麗可愛的美人魚。漁夫甲見色起意，扯著網就要把美人魚拎上岸。可漁夫乙很失望，拉著漁夫甲讓他把美人魚丟回海裏。”
沈暮夏吃飯的速度明顯緩了下來，有一口沒一口地扒拉著碗裏的白飯。
商文淵拿起酒壺為沈暮夏添滿了黃酒，笑著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漁夫甲很奇怪，問道，‘Why? ’漁夫乙一聽，更加鬱悶了，一攤手，反問道，‘How? --0027”
不過三秒鍾，沈暮夏的臉立刻噌噌噌地紅了起來，商文淵穿了一身閑適的居家服，眉目雋秀，長手長腳往沙發上一攤，問道：“不喜歡這個故事？”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還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她剛上完大一第一個學期，寢室有人買了電腦，沒怎麽接觸過網絡的沈暮夏羨慕不已，一下子鑽了進去，有事沒事就纏著他，讓他帶自己去實驗室上網。後來他被纏得煩了，索性多配了一把鑰匙給她，這下可好，簡直放虎歸山，沈暮夏捧著電腦下下電影，聽聽音樂，一時間快活似神仙。
還記得那天下著大雨，他正在圖書館查資料時，手機拚命地振，掏出一看，居然是實驗室的電話。大風大雨的天氣，擔心她在實驗室出什麽岔子，商文淵拿了雨傘邊接電話邊往外走。
“阿牛哥救我……”沈暮夏的聲音顫得像隻可憐兮兮的小鵪鶉。
商文淵聽得有些好笑，問道：“你怎麽了？”
沈暮夏神秘兮兮地答道：“剛剛我在下愛情動作片，結果窗外那個電閃雷鳴啊！一個黑風雷更是狠狠地打在了實驗室的窗戶上……”
商文淵倒是抓住了重點，眉毛一挑：“嗯嗬嗬，愛情動作片？”
沈暮夏忸怩了一下，打哈哈地說道：“這不是青少年的求知欲嘛，你別打岔啊，你說這老天是不是在用打雷來提醒我，下毛片遭天譴啊？”
商文淵快被她氣死，快步衝進雨簾裏，大雨灌進了鞋子，他甩了甩腿，笑著說道：“有膽下片還怕天譴？其實老天打雷是為了告訴你，下片用迅雷，快捷又安全。”
事情過了之後，沈暮夏被商文淵取笑了不知多少次，一直到現在，他還不忘拿這事揶揄她：“書房有電腦？嗯？還要用嗎？”
沈暮夏斜了他一眼，筷子一放，蜷起身子，道：“我吃飽了，等一下就送我回去。”
商文淵好像沒聽到這話一般，哦了一聲，又自言自語道：“不喜歡這個？那我換一個。從前有兩位朋友在聊天，其中A女士說道，‘前幾天和我丈夫吵架了，他把行李箱扯了出來就叫我滾。--0027B女士同情地問道，‘那你後來怎麽辦了？--0027A女士答道，‘我就慢慢地把我的行李都收拾好，最後站在他麵前對他說，你也是我的，我要帶你一起走。--0027B女士被感動了，問道，‘那你丈夫一定被感動了吧？--0027A女士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道，‘哦，不，我把他帶走了，他太沉，我裝了四袋才裝完。--0027”
冷笑話說完之後，商文淵像沒事人一樣拿起筷子吃起了鬆鼠鱖魚，吃一口魚喝一口黃酒，一直到飄飄然地把一壺酒都喝得七七八八，他才抬起頭伸了個懶腰，問道：“晚上要吃什麽？”
沈暮夏臉上的紅暈還沒退，眉毛一擰怒道：“我說了我要回醫院！”
商文淵仿佛沒聽見她說話一般，拿起菜譜靠在沙發上翻了翻，說道：“不如就吃火鍋吧，院子裏還種了些番茄和蘿卜，剛好摘下來打打牙祭。”
沈暮夏轉過輪椅就往門口搖去，好不容易到了玄關，她伸手在門把上用力轉了幾圈，結果那門紋絲不動，看來早就被反鎖了。沈暮夏氣急敗壞，剛吃了飯，正好那點力氣都用來跟他對著幹了：“你這樣是軟禁！放我出去！”
商文淵這才慢悠悠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玄關處把她的輪椅拉了回來，一邊往回走一邊答道：“醫院的出院手續我已經替你辦好了，手術時間是下周三，動手術之前你就安心在這裏養好身體，我不介意陪著你一起在這兒消磨日子。”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