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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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意難平(2/5)

作者:芥末藍字數:27824更新時間:2023-09-29 02:48:06

    蔣樂宜想,她再也不會遇見這麽一個人了,倔強的、孤僻的、高傲的、敏感的、凶悍的、脆弱的、瘦削的、假裝的、真實的、會在黑夜裏無聲無息哭泣的,他是獨一無二的尤莫平。所以她愛他,在她還很年幼的時候,她就鼓起勇氣,一往無前。

    “莫平,今天是我的生日。”下午體育課下課,她終於等到了尤莫平。

    尤莫平長她兩歲,身材挺拔瘦削,低頭的刹那烏黑濃密的頭發微微隨風飛揚。

    “哦,祝你生日快樂。”他說完就朝著寢室樓走去。

    蔣樂宜攔住他,眉頭皺起:“我不要聽你說生日快樂,我要你陪我回家,爸爸想你了。”“我也很想你”是十六歲的蔣樂宜不敢說出口的,她的臉有些紅,卻還是不依不饒地扯著尤莫平的衣袖往外走。

    南塘路,河坊街,湖心橋,墨玉溪。

    蔣樂宜拉著尤莫平的手往家裏走。這右手,十年裏她牽過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像此刻般溫暖。那時候的蔣樂宜隻曉得他在身邊就好,可從沒想過,骨節清晰的是他的手,盤根錯雜的,才是她的愛情。

    尤莫平不喜歡蔣樂宜,起碼外表看起來是這樣的。蔣樂宜生日那晚他也隻不過在家吃了一頓晚餐,天一黑他就回了學校。

    蔣樂宜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隻覺得自己的愛情就像一場獨醉,她傾杯而飲,而他,卻淺嚐輒止,早早離場。

    “你,還肯見我?”蔣樂宜從回憶裏醒來,紅著眼眶問道。

    “為什麽不見?”尤莫平反問。

    蔣樂宜抬起頭,午後的陽光落在尤莫平的臉龐上,他的眉目仍舊清雋俊朗,隻是比起多年前,更多了一份凜然傲氣。

    “我以為你恨我。”蔣樂宜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她更懦弱、更卑微、更可憐了。她想起十年前和尤莫平玩過一次遊樂場的鬼屋,鬼屋外有一塊木牌,木牌上這樣寫著:“全世界六十億人,茫茫人海中他/她卻能夠找到你,你們的相遇已經近乎於奇跡。希望你們,即便回到了光明的世界,也不要放開彼此的手。”

    “莫平,你以後也不要放開我的手好不好?”十六歲的蔣樂宜看著木牌上的字,緊緊地牽著尤莫平的手。可尤莫平卻默然地掙脫了她的手,正色道:“我們從來都不是住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十年後蔣樂宜早已明白當年他那句話的含義,她想,要是時光能夠倒流,她一定要回到十年前,給那個哭得涕淚橫流的傻姑娘一個擁抱。

    尤莫平看了一眼紅著眼睛的蔣樂宜,目光漸漸變得溫柔:“這些年,你還好嗎?”

    她還好嗎?她怎麽能好?

    當那些在鹽水裏泡脹了、腐爛了的傷口重新被人揭起,她疼,回憶就像荊棘,橫亙在她和尤莫平之間,她守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卻一直不去找他,是因為她不能忘,更不能原諒,不能原諒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她和尤莫平是從三年前開始生疏的,三年前,蔣樂宜的父親蔣鶴鋃鐺入獄,蔣家自此一蹶不振。蔣樂宜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很多事,遠比愛情來得更傷。

    “樂宜,這些事都不是你我能掌控得了的。”事發半個月之後,尤莫平在檢察院門口攔住她,“放棄吧,叔叔他出不來了。”

    蔣樂宜覺得全身發冷,將手裏拿著的兩遝厚厚的案件報告直接摔到了尤莫平身上:“今天關在裏麵的那個人,養了你十多年!”

    尤莫平緩緩地蹲下身,撿起散落一地的紙,表情仍是冷冷清清:“所以我就該肝腦塗地、不顧一切地去救他出來?”

    蔣樂宜恨得銀牙咬碎:“難道不應該這樣嗎?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那是我爸爸,是你養父啊,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尤莫平冷笑一聲:“養父?親人?我的爸媽怎麽沒的,你的爸爸、我的養父最清楚不過。”

    蔣樂宜覺得眼前明晃晃的一片,或許是因為暑氣升騰,將自己逼得無所遁藏,又有可能是因為諸事繁雜,讓自己無從下手,她覺得自己身在一個混混沌沌的世界,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那種水火交融的感覺,叫她生不如死。

    “你在說什麽?你父母的死和我爸爸又有什麽關係?”蔣樂宜緩緩地開口,又漸漸地拔高自己的聲調,“是不是覺得我爸現在進去了,你就可以什麽髒水都往他身上潑?”

    她從未這樣歇斯底裏過:“你也跟他們一樣是不是?可你怎麽不想想,這麽些年,我的爸爸像親人一樣疼你,還有我愛你,我那麽愛你!可是最後呢?我什麽都沒有了,我甚至找不到一個人像我愛你那樣來愛我!”

    蔣樂宜從未覺得心這麽冷過,她轉身就走,再也不想看尤莫平一眼。

    她消失了一個星期,等她再出現的時候,事情已經無可挽回。

    “稅務報表,是你交給檢察院的?”蔣樂宜仰起頭,目光直視著他,冷然道,“我爸養了你十多年,你就這麽報答他?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死?你比畜生還畜生!”

    尤莫平原先還是笑著,後來笑意越來越冷:“是我交的那又如何?原本就是見不得光的爛賬,我為什麽要替他藏著掖著?”他步步緊逼,拽著蔣樂宜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既然你要去見他,那麽你也順便幫我問他一句,當年尤萬江的稅款,到底是誰動的!”

    剛滿二十三歲的蔣樂宜,一直生活在蜜罐裏的蔣樂宜,覺得世界一下子都暗了下來。

    真的有關嗎?真的是自己爸爸做的嗎?

    她原以為尤莫平隻不過是天性涼薄,並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麽多愛恨糾葛、是非曲直。

    往事沉浮,蔣樂宜站在烈日下,眼前的光線明明暗暗,尤莫平就站在自己跟前,她以為自己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可百轉千回,真到了眼下,她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樂宜,這些年,你好不好?”尤莫平不似從前的冷漠,語氣也變得柔和。

    “好,我挺好的。”蔣樂宜的眼淚落了下來,又說道,“唯一不好的是,沒有人能夠像我愛你那樣來愛我。”眼淚像珠子一般滾落下來,經年已矣,她不得不承認,她在愛情裏認了輸,就不得不用接下來的日子承受這前半生最大的苦。

    兩人就站在院子裏說著話,周遭悶熱的暑氣炙烤著大地,蔣樂宜覺得頭有些暈,神思茫然間踉蹌著走了兩步,緩緩地倒了下去。

    “樂宜……樂宜……”耳邊仿佛有個聲音在叫她,那聲音輕輕暖暖的,好像幼年時媽媽撫過眉心的手,妥帖,安心。

    “嗯……”蔣樂宜艱難地睜開眼睛,窗外的太陽亮得晃人眼睛,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卻聽見身旁有個聲音響起。

    “樂宜,醒醒……”

    蔣樂宜一個激靈,猛地扭頭,這不是夢,果真是尤莫平。

    “你剛才在院子裏昏倒了,估計是中暑了。”尤莫平遞給她一條濕毛巾,隨意道,“先擦把臉。”

    蔣樂宜仍處於震驚之中,她不知道現在尤莫平到底是什麽意思,三年來他們從未聯係過,後來聽說他發跡了,蔣樂宜更是斷了先去找他的念頭。

    “你……找我有什麽事?”蔣樂宜的臉紅紅的,想起剛剛自己哭得稀裏嘩啦,她有些說不出的尷尬和煩躁。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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