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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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輯(1/5)

作者:熊召政字數:81786更新時間:2023-09-29 08:55:23

    《廊橋遺夢》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14517790,7217738170018827264]}],"340":[{"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340,"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6,"start_container_index":340,"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0},"quote_content":"《廊橋遺夢》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14517790,7217738170018827264]}],"34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34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53,"start_container_index":34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47},"quote_content":"《廊橋遺夢》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14517790,7217738170018827264]}],"350":[{"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350,"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6,"start_container_index":350,"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0},"quote_content":"《廊橋遺夢》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14517790,7217738170018827264]}],"351":[{"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351,"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11,"start_container_index":351,"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05},"quote_content":"《廊橋遺夢》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14517790,7217738170018827264]}],"355":[{"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355,"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6,"start_container_index":355,"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0},"quote_content":"《廊橋遺夢》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14517790,7217738170018827264]}],"35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35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68,"start_container_index":35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62},"quote_content":"《廊橋遺夢》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14517790,7217738170018827264]}]},"author_speak":"code":0,"press_status":1,"content":"  我越來越覺得,禪雖然產生於佛教,但禪可以脫離佛教而單獨存在。禪是一種生命哲學。

    吳家山避暑手記

    一 唯高山可以挹清芬

    轉環千仞,山色由綠及蒼。司機關了空調,搖下車窗玻璃,頓時感到三月的花信風擦膚而過,好涼爽怡人呀!一群低飛的燕子,在飽含負離子的森林空氣中穿行的雨燕,把我引進吳家山這一清涼世界。

    近年來,居住城市的人們,越來越為溫室效應所苦。素有火爐之稱的武漢,一臨夏季,更是煎肝炙肺的暑氣橫生。小巷中人,莫不變成喘月的吳牛。人是大智大慧的高級動物,然而人畢竟也是可憐的,承受冷或熱的能力都極其有限。溫室效應之中,誰不想學那杳去無痕的黃鶴,撲翅兒飛往清涼世界呢?

    車子從武漢出發,東行270公裏,即進入層巒疊翠、茂林修竹的吳家山境界。

    吳家山,原名蜈蚣山,當是某一座山峰的稱謂。由蜈蚣之山變為吳家之山,列入戶籍,冠以人姓,說明此處已不是唯有羚羊出沒的地老天荒的一塊。山穀中那被飛禽的點足勾畫的雲絲中,雖是路渺人稀,然而你去辨認某一處土崗的荒塚殘碑,便知數百年前這裏已有了一些舉德馨之祀的人家。當然,現在的吳家山,也不是某座山的特指,而是大別山主峰東側,海拔高度在700至1700米之間,麵積約50平方公裏的茂鬱山林的總稱。主管這一片未經汙染的林泉風月的,乃是吳家山國營林場。

    我是在去年夏天一次偶然的機會來到吳家山的。當我置身於它的一條幽壑裏,橫臥在野黃花叢中聽忽遠忽近的清泠的泉聲時;或是攀登它的一座秀峰,躋身於參天喬木中——我把這些喬木稱為野性的自由的肌肉——並因之陶醉於自然天籟的魅力時,我驚喜地發現,我正獨自徜徉在一個尚未被城市人們所知曉的精美絕倫的避暑風景區內。

    去年我在吳家山隻住了短暫的幾天,但那幾天所得的歡娛整整一年不能忘懷。今年溽暑時節,朋友為我在廬山訂好了房間。我婉言謝辭,為的是要重返吳家山,除了享受清涼,更重要的,是讓自己的一顆心,再次清晰而生動地諦聽大自然的天籟。綠色永遠是生機勃勃的詩歌,吳家山的鬆律竹韻,令你常讀常新。

    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說過:一個修養有素的人總是渴望逃避個人生活而進入客觀知覺和思維的世界。這種願望好比城市裏的人渴望逃避喧囂擁擠的環境,而到高山去享受幽靜的生活。在那裏,透過清寂而純潔的空氣,可以自由地眺望,陶醉於那似乎是為永恒而設計的寧靜景色。

    不用說,愛因斯坦這段話是如何使我心靈震顫。豆花雨歇,鬆月宜人。唯高山可以挹清芬。在那裏,你呼吸到清寂而純潔的空氣,才能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厭惡的粗俗,擺脫反複無常的欲望的桎梏。近年來,不少西方哲人和藝術家,都提出回歸自然。他們的想法與愛因斯坦如出一轍。太陽、風雨、草木、禽獸,都不以謊騙和謬見與人相近,它們互襯美麗,昭示生命的樂趣。這樂趣並不在人類的智能風景畫內。君問窮通理,山歌入浦深。那山歌係誰人所唱,曲深幾許,又何須用BASIC語言來測稱呢。

    懷了這樣的心情,今年溽暑我再次來到吳家山,過了20天饒有野趣的幽居生活。在那隻住了寥寥數百山民的一大片遺世秀峰中,我遁隱至深;可是我又感到心中的激情從來沒有這麽裸露過。我登山,我涉水,我思考,我激動。大自然恢複了我生命的本來狀態。一些在別人看來很枯索的事被我嚼出了甜味。我常常坐在樹根上,對著美麗的風景寫我的感受。這是自作多情,有時我這麽揶揄自己。可是我仍這麽做。自然並不是為我誕生的,自然卻因它的需要而誕生了我。

    二 麵對生煙嶺

    一滴江南雨,綠了一顆心。

    這是我前年寫出的一首詩中的末後兩句。在吳家山,這兩句平淡的詩被我常常記起。這裏的一聲鬆嘯或一縷暮煙,就能綠透我的一顆心。那天早晨,我順著一條林間小路散步。走到一座峰頭的迎客鬆下,向北麵立,迎麵一堵碧峰,不,確切地說,是一麵巨大的翠屏吸引了我的全部視線。此時,我的右邊天空剛升起一輪紅於唇膏的初陽,而我的左邊天空還掛著一團白如凝脂的曉月。陰陽雙璧,舉手可摘。它們都浮沉在麵前這一麵翠屏的腰際。因日之紅,翠中似乎添加了許多搖搖欲墜的秋橘;因月之白,翠中又確乎有點點乳鴿升漾。散魂而蕩目兮,日月為之環佩;騁懷而怡情兮,翠屏為我而嫵媚。我問正好走過此處的一位臉色黝黑的護林人,這翠屏叫什麽名字,答曰生煙嶺。

    生煙嶺年年月月生的就是這日之煙、月之煙、玉石之青煙、麗木之翠煙麽?我遐想才起,猛然又聽得環佩叮咚。驀然尋覓,隻見日已升而月已沉。叮咚之聲已不是發自陰陽的載體了。綠屏下有潮濕的白霧升起。貼地為霧,浮空為煙。霧幻煙迷處,叮咚之聲乃是泉水。在生煙嶺下,蒼綠之中,料想敲日的羲和一定剛剛在此濯足,搗藥的玉兔也一定汲了一瓶帶回蟾宮品飲。多好的礦泉啊!晶亮亮的玉液,沁香沁香的瓊漿,乃是一山翠葉滑落的珠露。

    而生煙嶺還在變化。

    濃鬱的綠色似煙鬟,似霧鬢。時而蒼蒼,時而晶亮。深不可測的仲春顏色,何處能見一點纖塵!更奇怪的是,這麽一個萬籟複蘇的早晨,竟然這般寂靜,靜得耳膜發脹。我想,牛羊的踏蹄,眾鳥的鳴囀,簌簌的落花,早墜的青實,所有穀雨茶一樣清香,必定都消融在醉我化我的無邊綠色中。矗立眼前的該是一塊巨大的綠海綿。不但吮吸聲音,伸手按去,它還會冒出一股一股的綠液來。

    山綠水綠,空氣更是綠的。剛剛站到這裏,我就不自覺地做起深呼吸來。在物質文明高度發展的都市,煙塵四合,你怎能避免每天不吸進一些汙濁之氣?在這裏終於能一吐為快了。

    如此勝景之中,幾次深呼吸後,你就能蕩盡胸中的汙垢,重蓄一段舒筋活脈的浩然之氣。

    我癡迷在那裏,如一株灌木,成為生煙嶺前卑微的景觀。直到野天鵝樣的旭日撥綠浪剌剌而來。強烈的光芒炫迷我的眼睛,我才挪步歸去。

    三 可溪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非仁非智,卻是既鍾情於蔥綠之山,又向往於蔥綠之水的。過不多久,身上總散發出柴煙氣息的山裏人便知道了我的愛好。一天,有位朋友說:“今天,我領你去看可溪。”

    我們出發了。一路上,見過好幾條泉水。或簪雲攢雪,臨壁掛流;或鬆影浮沉,密林潛蹤;或半溪風燕,蹁躚於汲水小姑娘的歌聲裏;或脖子上係著銅鈴的老牛,正悠然啜飲流水落花。北宋大畫家範寬的《溪山行旅圖》,其意境妙不可言,比之眼前景物,又得稍遜一籌了。

    走到一處彎道,腋下有涼氣生。山道凹進,抵住一峰,刀削一般陡。峰下是一片冷杉樹林,林中森森然。透過脆薄的陽光,還能看到地氣浮升。錯雜的枝葉中,地氣幻化為虹,飄飄欲斷,欲斷未斷。與青藤比婀娜,韻致中見淡泊。這奇景留我遊足,腳站處,青苔踩出了水印。不過兩三分鍾,手肘上積有細碎的水珠,山翠濕人衣了。陽光,水霧,帶綠的新鮮氧氣,三者俱佳。該是很好的森林浴了。

    朋友見我眉飛色舞,便告知,這片冷杉長得如此豐茂,是因為可溪滋養了它。可溪到了。我們穿過杉樹林,路盡水現。兩麵石壁如門洞開,中間瀉出一泉,仍是在石上流過。俯身攬水,一陣愜意的涼感由手及心。水擊石有聲,循聲溯望,幽深莫測,越往上泉越窄。石壁千尋,溜冰場一般平滑。也有幾處稍緩,青藤緣其上,搖曳著蒼涼古意。

    我問朋友,此泉的名字可有來曆。朋友回答不出。這名字有很濃的文人味,可這裏尋不著墨客騷人來訪的蹤跡。鑿石勒碑的心理,一般文人都有。卻喜這兩堵石壁上尚無文字的汙染。

    站在可溪水中,我儼然成了上古時人。泠泠水聲讓我體會到人的莊嚴以及人的渺小。或者說在地老天荒的自然景物中,人竟成了多餘的動物。一時間,我的腦中生出許多怪念頭,甚至駭然悚然,麵對這一份險峻和陰森。奇怪的是,如此冷泉中,還優哉遊哉地爬著幾隻瘦如蜘蛛的山螃蟹。這可憐的節肢動物正在與山螞蟻做著競走比賽呢。一溪清純的碧水中,還能見到一隊墨黑墨黑的蝌蚪來來去去。這些蛙嬰能長大麽?有時,除了風聲、泉聲、鬆聲、草聲,偶爾能聽到什麽地方敲響一兩聲蛙鼓。

    可溪太瘦亦太冷,似不求聞達的世外高人。然而冷拙中,實實又藏了一個雅字。其雅在仙氣鬼氣之間,駭然驚俗,別開意境。可溪可溪,可兮可兮。我順口這麽吟道。可溪並不理會我這纖細的感情。它在我腳下衝跌而去,以其金屬般的水聲激越於眾山。雖然節令正值酷暑,我卻如同置身在黃花已老的三秋裏。

    四 南竹林中靜坐

    客邸後門外,有一片清幽的南竹林。盛夏踞坐其中,清風繞身,甚為舒坦。天晴的日子,上午或下午,我常常搬一張藤椅,攜一本書,一杯茶,坐到南竹林中去。一林翠樾,影搖千尺。板橋意境中,實在是個讀書的好去處。這次上山,我隻帶了兩本科技哲學著作。一是《熵:一種新的世界觀》,一是《從混沌到有序》。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前書作者是熱力學領域的莊子,用嚴肅的憂傷說理於人;後書作者則是熱力學領域的孔子,字裏行間透露出的改造自然的激情不可遏止。讀此類深邃的書,要有一個孤寂的環境。南竹林當然是很理想的了。不過,在此讀書,我也經常意馬心猿。脆脆的陽光下,我的耳朵常常幻聽,一支迷離的小夜曲,一曲低回的洞簫。有一次,我還分明聽到馬蒂儂的《山頂》,這位法國音樂家以他登上阿爾卑斯山的感受寫成的交響曲,竟然越過迢遙的時空來撞擊我的心靈。我眼中的鉛字飛舞了起來,變成黃鶯、百靈,鳴囀而去,把我的視線牽到很遠,很遠。

    從林禽的羽毛上,我看到了風的色彩。清風以纖纖之手,彈竹枝為弦。風在山中是一種暗示,也是一種永恒的激發力量。宋玉把風分為等級,什麽大王之風,什麽庶人之風,看他把它褻瀆得多麽厲害。風是自然的靈感,它的喜怒哀樂乃是自然心情的表現。它不媚俗於人,歌哭於天地都是隨心所欲。坐在南竹林中的我,試圖成為風的知音。

    南竹林生在山坡上。古人雲:“畫竹不作坡,非吾土也。”這是深知竹的秉性了。南竹林下是穀物茂盛的壟田。再往遠看,有兩三戶炊煙人家。青煙之外又是層巒疊嶂。縱目瀏覽,隻見隱隱出現的雲絲如隱隱出現的禪意。怡然自得的狗兒在草徑上穿過。一隻鬆鼠正在鬆枝上優雅地跳躍,而一隻山雞撲騰騰從草窠飛起,花翎子在陽光下劃過優美的弧線……麵對這些閑適的山中圖畫,相信任何一個感情匱乏的人,都會產生深淺不一的衝動。而我更是感到身心浸潤在巨大的寧靜裏。這時候,我覺得,人的悟性更高於人的智慧。中國哲人似乎特別喜愛在這種氛圍中思考深奧莫測的問題。答案與其說是思考出來的,還不如說是悟出來的。“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這是李白的悟境。而我的悟境則是在這片南竹林中,富有彈性的思維,產生的不是憂傷,而是歡樂。生命如觸目的山色,它老,它不老,都無所謂。它是一種狀態,需要的是充實。簫聲又起了,清臒的竹音,靈魂的音樂。

    五 快樂來自森林

    呼吸著一口口純淨的黎明的空氣,確實是沁人心脾。太陽在別處是炎熱,在這裏是溫暖。置身城市嘈雜的人群,我常常感到孤獨。在這裏,不管是走在山路上還是坐在某一塊石頭上,以幽人的坐姿冥想或眺望,我都覺得充實。環繞我的都是燃燒的綠色,柔情的詩歌。一隻蝸牛在陰涼的石壁上踽踽爬行,我觀察它,不覺過了兩個小時。一條四腳蛇從我的腳背躥過,那一天夜裏,我的腳背始終存在著癢癢的、略含一點驚懼的愜意的感覺。幾乎每天黃昏,山中都要降下一陣快雨。蓊鬱的森林釀出不盡的雨雲。心棲天上,而快樂來自森林。林泉風月,受用無窮。我的一顆心完全鬆弛下來,於“悠然見南山”的意境中,多識草木鳥獸之名,我差不多快要成為博物學家了,然而還差得遠呢,我隻能以詩人的眼光來觀察自然。

    在吳家山消夏的20天裏,我幾乎要墜進隱士生涯了。可是我又回到了鬧市,我不得不聽命於另一種生活的召喚。但這一段幽居的生活,畢竟使我浮躁的感情有所沉澱,有所蕩滌。一有機會,在盛夏時,我還會去那裏的。一片峭麗渾厚的山林,林中鬱綠的苔蘚,永遠供我徜徉。

    1997年9月28日

    酒徒飄落

    一

    蘇州園林中,滄浪亭並不算最好的。拙政園、網師園的名氣,都在它之上。但我三過蘇州,曾三遊滄浪亭。徘徊其間,對綠水丘山、古木修竹,我的心情總有一些落寞。這並不是因為我不喜歡這裏的園林之趣。初到蘇州,我產生的最強烈的印象是,這座城市是最適合文人居住的地方。園林酒肆,水巷人家,處處都滲透著東方文化的圓融。那我落寞的心情又何以產生呢?

    我最早知道滄浪亭,是通過一首名為《滄浪亭》的詩:

    一徑抱幽山,居然城市間。

    高軒麵曲水,修竹慰愁顏。

    跡與豺狼遠,心隨魚鳥閑。

    吾甘老此境,無暇事機關。

    詩作者是北宋早期的文人蘇舜欽,其詩與梅堯臣齊名,世稱“蘇梅”。這滄浪亭,便是蘇舜欽花錢構築的私家園林。國內所存古詩人的宅邸而擅園林之勝的,一是成都的杜甫草堂,二是蘇州的這一處滄浪亭。杜甫草堂現在的規模,已遠不是當年杜甫的蝸居了,是後人為紀念詩聖而不斷經營的結果。而滄浪亭一經建成便有園林的格局,這從蘇舜欽的詩文中可以印證。

    當今之世,詩人是貧窮的一群。古詩人的日子好過一些,因為他們並不把寫詩作為職業。他們多半都是官員,有固定的俸祿。所以,古詩人中,雖然有杜甫、杜荀鶴這樣的貧窮者,不過大部分詩人,都過著賞花吟月的貴族生活。但是,能夠建造私家園林者,卻又是屈指可數的了。

    那麽,蘇舜欽究竟是在怎樣的一種情況下,能夠建造起這座滄浪亭呢?

    二

    蘇舜欽,字子美,四川中江縣人,曾祖蘇協隨孟蜀降宋後,授光祿寺丞,知開封府兵曹事,舉家便遷到了開封。祖父蘇易簡,父蘇耆,皆進士出身的官員。也都是名噪一時的文人,都有文集刊世。開封乃宋朝的首都,蘇耆當過開封縣令。蘇舜欽生長在這樣一個官宦世家,不知饑餒凍餓為何物。且從小浸淫典籍,瀏覽書鄉,是一個比較典型的貴族子弟。

    蘇舜欽所處的時代,正處於宋朝的上升期。除西夏的入侵使西北邊境屢有戰事外,國內基本穩定。但朝廷內革新與守舊兩派的鬥爭,卻須臾沒有停息。蘇舜欽22歲因父蔭入仕,當了一個太廟齋郎的小官。當年,因玉清宮毀於大火,皇上想修複,蘇舜欽便向當朝的仁宗皇帝獻上了一篇《火疏》,反對修複。內中有這樣一段:

    樓觀萬疊,數刻而盡,誠非慢於禦備,乃上天之深戒也。陛下當降服減膳,避正寢,責躬罪己,下哀痛之詔,罷非業之作,拯失職之民。在輔弼,無裨國體者去之;居左右,竊弄權威者去之。精心念政刑之失,虛懷收芻蕘之言。庶幾變災以答天意。

    22歲,從今人的角度看,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可是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教訓起皇帝來。這種“好為帝者師”的舉動,一方麵說明蘇舜欽的幼稚無知,一味恃才傲物,隻想出風頭,而不知人情的凶險;另一方麵說明當時的士風還算健康,君臣之間的關係也還比較寬鬆。不然,這樣高標準的“毒草”是絕對不可能出籠的。即便出籠,其下場之悲慘也是可以預料的。蘇舜欽沒有因為這篇《火疏》受到任何打擊,五年後,他反而順利地考中進士。說明仁宗當時的政治還算清明。

    茲後,蘇舜欽還給皇帝上過《乞納諫書》和《詣匭疏》。文筆更加疏狂,批評的口氣也更加嚴厲。特別是後一疏,甚至指名道姓批評一些皇上跟前的近臣,屍位素餐,虛庸邪諂。皇上一天到晚和藝人混在一起,歌舞享樂,心誌荒蕩,政事不親。這樣的批評,不要說用在皇帝與輔臣身上,就是一般的人,恐怕也很難接受。

    寫《詣匭疏》時,蘇舜欽已經31歲了。居喪期剛滿回到開封。如果說九年前寫《火疏》,是因為年輕而不諳世事,那麽現在則說明他的性格的偏執,也可以說是可愛。疾惡如仇,勇於任事。這種性格有助於藝術的發展,但對於官場,卻是一個不和諧音。人情練達即文章,說穿了,這練達即是滑頭。說起來雖不好聽,但卻實用得很。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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