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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市委書記不見了迷魂陣(2/5)

作者:周梅森字數:44970更新時間:2023-10-03 06:14:58

    也就是在白可樹出任副市長不久,白可樹的老婆得了癌症,他又把十萬元送到了白可樹家裏。白可樹仍是不收,但把一堆買貴重營養品的發票給了他,讓他報銷,那堆發票是三萬多元。後來,白可樹的老婆去世了,他又拿出了七萬送去,在禮單上隻記了七十元,這回白可樹悄悄收了。他收購權力的第一步,和白可樹出賣權力的第一步才同時邁了出去。

    嗣後,白可樹變被動為主動了,幾乎把金字塔集團當作了自己的銀行,幹什麽都要他付賬。和齊小豔好上後,給齊小豔買皮衣,買鑽戒,買法國香水,全作為禮品在集團交際費項下列支,每年不下十幾二十萬。這還不算,凡是白可樹主抓的工作,他和他的金字塔全要起帶頭作用,該出資要出資,該入股要入股,該捐款要捐款。迄今為止,為白可樹的這類肉包子打狗式的政績工程,金字塔集團賠進去不下一個億。也正因為如此,白可樹才又穩步高升,進了市委常委班子,做了常務副市長,如果不是嗜賭成性,鬧出這場大亂子,十有八九會當上市長。

    賠進去一個億,許多人不理解,都認為他傻,而事實卻是,他這個傻人有傻福。那麽多精明能幹的中外客商沒在鏡州暴發起來,倒是他暴發起來了,白可樹筆頭一歪,大筆大筆的利潤就輕鬆地落入他的腰包。權力和財富的結合,不斷創造著權力和財富的雙重奇跡:白可樹官越當越大,金字塔集團的財富便越積越多;金字塔集團的財富越多,必然有能力把白可樹往更高的權力位置上推。這是一種互利互補的良性循環。

    因此,金啟明私下裏一直認為,他和金字塔集團的成功,並不是資本經營和商業運作上的成功,而是權力經營上的成功。他最大的本錢也不是各個銀行賬戶上的枯燥的阿拉伯數字,而是擁有一批屬於自己這個集團,願為這個集團賣力賣命的大大小小的官員。

    相對中國目前社會發展的特殊時期,聚斂財富的事業必須從收買權力,培養自己人著手。精心選擇有可能進行培養的目標,比如白可樹、吉向東之類,讓他們一步步走上政壇的高位,擁有無上權力,然後再用他們手上的無上權力為金字塔集團的事業服務。

    這種培植必須是全麵的,即使倒下一個,也不應該影響大局。

    白可樹現在是倒了,在他的模擬政治股市上已做了摘牌處理,清除垃圾的工作一直在緊張進行,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麻煩。齊全盛估計日子不會好過,對鏡州這個大案要案起碼要負領導責任。趙芬芳是不是能上去很難說,——這女人精明過了頭,雖說屬於京股板塊,卻因自身的素質缺陷有可能馬失前蹄,不過,因屬京股板塊,他還是決定在她身上試探性地投點資:手下一個副總已經帶著一百萬現金支票到肖兵下榻的歐洲大酒店去了,向肖兵任秘書長的老區扶貧基金會進行必要的政治捐贈。當然,齊全盛這邊也不能就此放棄,就算風波過後趙芬芳上來了,如願以償做了鏡州市委書記,齊全盛的勢力也不可小視,齊全盛畢竟在鏡州當了九年市委書記,各部委局辦全是他的人手,忽略這個基本事實將會帶來致命的災難。

    因此,對齊全盛的女兒齊小豔仍要保護,既然政治綜合指數處在高風險區,他就得小心了,要分散投資。

    正冥思苦想時,證券部經理的內部電話打了過來,報告說:“因為市場傳聞中國證監會要調查藍天科技的異常交易問題,藍天科技今天一開盤便跌停板,從二十二元二角跌為二十元零二分。”經理請示:“在這個價位上是不是繼續出貨?”金啟明早就得到了相關情報,心裏啥都有數,想都沒想便下了指令:“繼續出,就在跌板的位置上出!”經理提醒說:“前幾天中東係莊家出貨,可是連著八個跌停板!”金啟明不為所動,說:“那我們就再來八個跌停板吧,出,不要猶豫!”

    電話剛放下,集團財務總監送來了打印好的《藍天科技並購方案》,匯報說:“……如果藍天科技和克魯特合作的重組方案不能實現,那麽,我們的這個並購方案也許就是市裏惟一的選擇了!現在不利的條件是:藍天科技的市價太高,我們好像有巧取豪奪之嫌。”

    金啟明胸有成竹地說:“塵埃落定時,市價就不會太高了,我估計每股不超過十元。”

    財務總監會意地一笑:“我們這麽大舉出貨,很可能會有十個以上的跌停板。”

    金啟明拍打著手上的方案:“是啊,是啊,我們的賬麵利潤可能要丟掉幾千萬,不過,隻要能實現這個並購方案就是勝利,既救了藍天科技,我們金字塔集團也變相上市,能圈錢了!”

    財務總監提醒說:“金總,這個方案能不能實施,關鍵還要看市裏的態度。據我所知,現在齊書記並沒改口,仍在四處做工作,多方施加壓力,要劉重天放田健,周善本市長好像也傾向於和克魯特合作,我把咱們的並購方案送給周善本後,周善本連看都不想看。”

    金啟明笑笑:“不要急嘛,我相信周善本很快就會看的,好戲還在後麵呢!”

    財務總監遲疑了一下,建議說:“金總,您考慮一下,是不是由您出麵去找找齊書記?請齊書記不要再管田健的事了,此人真被放出來,對我們的並購肯定不利。”

    金啟明想了想:“這怕不妥吧?田健現在是張政治牌,你不讓齊書記打,他就不打了?別忘了,齊書記現在手上惟一可打的牌就是田健,沒有充分的理由,他絕不會放棄這張牌的。我這時候找他反倒會壞事,他沒準會認為抓田健的事與我們也有關,我們就說不清了。”

    財務總監歎了口氣:“這倒也是……”

    金啟明又說:“要齊書記放棄田健這張牌,就要替齊書記找到充分的理由,也就是齊書記的利益點。這事我正在考慮,也許很快就會有結果,你就不要多煩了……”

    財務總監走後,歐洲大酒店的電話到了,手下那位正從事政治捐贈的副總壓著嗓門匯報說:“……老板,有點麻煩啊,老區基金會的那小子胃口也太大了,開口就是一千萬,還說是趙芬芳市長私下裏許過他的,我這一百萬的支票就不敢拿出來了,老板,你看怎麽辦?”

    這倒是沒想到的。金啟明既沒想到肖兵開口就要一千萬,更沒想到趙芬芳會許給那位肖兵一千萬,看來這裏麵有文章。聯想到前些日子趙芬芳對他的敲打,問題就更清楚了,趙芬芳不僅僅是要借他的手做齊全盛和齊小豔的文章,也許還想成為另一個白可樹,——用金字塔集團的金錢力量推動她自己的政治前程。如果真是這樣,對他和金字塔集團倒也是有利的。

    金啟明握電話的手禁不住抖了起來,在心裏問自己:是不是就拿這一千萬賭一把?然而,畢竟是一千萬,畢竟是頭一次和這位女市長打交道,還是小心點為好。再說,也不能一開頭就把這個政治婊子的胃口吊得這麽高,——今天他真爽快地掏了這一千萬,明天她沒準敢要一個億;如果投資成本超過回報,這種政治投資就毫無必要了。況且,趙芬芳既不是知根知底的白可樹,現在又沒爬到市委書記的高位上,現在還不值這個價。於是,金啟明不動聲色地道:“婉轉點兒,告訴那位肖兵同誌,我們董事會要研究一下!”

    放下電話好久了,金啟明仍是困惑不已,漸漸又對自己的決策懷疑起來:苗頭好像不對,趙芬芳怎麽在不和他事先商量的情況下,就代他一口答應給肖兵一千萬呢?當真抓住他什麽把柄了嗎?或者這個一心想當一把手的女人通過肖兵父親的關係,已經被內定為市委書記了?明擺著的事實是,劉重天是為了順利辦案,才臨時協助齊全盛主持鏡州工作的,案子辦完以後要接李士岩的班,做省紀委書記,進省委常委班子。那麽,齊全盛因為鏡州腐敗案下來後,趙芬芳順序接班也在情理之中。倘若真是這樣的話,趙芬芳可就真是必須馬上買進的績優股了。

    然而,鐵腕政治強人齊全盛同誌會這麽快倒台嗎?就算進入了政治僵死期,也要有個掙紮的過程,就像陰跌不止的股票,跌掉了底也要有個反彈嘛……想到這裏,公安局副局長吉向東到了,進門就說:“金總,出大事了:齊書記失蹤!”

    金啟明大吃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消息是從哪兒來的?”吉向東鎮定了一下情緒:“從趙市長那裏來的,趙市長已經向省委匯報了!”

    金啟明怔了好半天,訥訥說了句:“看來——看來我們真要買進趙芬芳了?”

    吉向東不解地問:“買進趙芬芳?金總,你什麽意思?”

    金啟明這才發現自己失了言,掩飾地笑道:“開個玩笑而已!”說罷,建議道,“老吉,你要沒什麽急事的話,就跟我去休息一下!”拉著吉向東,“走,咱們升空吧!”

    升空便是上樓,乘專用高速電梯到了頂層空中花園,二人在遮陽傘下的躺椅上坐下了。

    目光所及之處,是市中心區一片高樓大廈構成的雄偉森林,很有些紐約曼哈頓的氣派。

    金啟明手指著那些高樓大廈,問吉向東:“你說,鏡州的最高權力當真要易手了嗎?”

    吉向東自己不做判斷,反問金啟明:“金總,你看呢?”

    金啟明不悅地看了吉向東一眼,一副領導兼主子的樣子:“怎麽又是我看?老吉,你怎麽這麽不長進?還是派出所所長的水平啊?我們集團可以花錢把你送到副局長的位置上,卻不能用錢買點思想裝到你腦子裏啊!關鍵的時候,怎麽連基本的政治判斷力都沒有!”

    吉向東討好地笑道:“有你大老板做判斷就可以了嘛,頭腦多了並不是好事哩!”

    金啟明教訓道:“可作為我們集團培養的幹部,你老吉也要幫我多動動腦子嘛!”

    吉向東試探著問:“金總,你真讓我說?”

    金啟明點點頭:“說,說錯了也沒關係。”

    吉向東這才吞吞吐吐道:“也許……也許我們該下船了……”

    “下誰的船?”

    “當然是齊家的船。”

    “齊小豔怎麽辦?”

    “交出去,讓劉重天和專案組去依法辦事。”

    “我們的門戶清理完了?齊小豔和白可樹不會再牽涉我們了?”

    “該做的都做了,肯定不會牽涉我們……”

    金啟明想了好半天,還是搖起了頭:“那也不能這麽做!齊書記畢竟有恩於我們,沒有齊書記就沒有我們的今天,我們不能像趙芬芳這麽勢利!齊小豔不能交出去,就算齊全盛垮台了也不能交,做生意也要講信義嘛,否則,誰還敢和我們打交道?”

    吉向東縮了回去:“這倒也是。”話頭一轉,“可金總,咱總還得支持一下劉重天嘛!”

    金啟明定定地看著吉向東:“啊?這倒有點小意思,老吉,說,你想怎麽支持啊?”

    吉向東賠著小心道:“是不是把我們公安局那位吳局長送上去?狗日的涉黑哩!”

    金啟明心裏有數,嗬嗬笑了:“吳局長涉什麽黑?不就是批條放了幾個打架鬥毆的小流氓嗎?老吉,你別給我耍小聰明,你以為我看不出啊,你是想再進一步了吧?”

    吉向東隻得承認了:“金總,你知道的,我……我這副局長也當了四年了。”

    金啟明道:“不是四年,是三年零八個月,我記得很清楚!”想了想,“那位吳局長不太識相,也該讓位了,不過,你所說的‘涉黑’扳不倒他!這樣吧,你有空去找一下老程,他會給你一份關於此人收受賄賂的材料,好像和白可樹也有關係,估計白可樹在裏麵也會談。”

    吉向東興奮了:“那……那可太好了,我……我馬上去辦!”

    金啟明臉一沉:“馬上辦什麽?老吉,你先不要這麽激動,更不要馬上跑到劉重天那裏去舉報,你要置身事外,還要耐心等待!目前塵埃尚未落定,誰做鏡州市委書記還不知道,你急什麽?就算那位吳局長垮了,你就能上去了?誰在市委常委會上為你說話啊?你現在要給我守住陣腳,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幹好,該替你考慮時,我和集團都會替你考慮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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