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豫王妃一震,呆住了。看著他,看著那雙眼,看著那張臉,恨了半生,怨了半生,痛了半生,悔了半生……這一生不能擺脫,竟然是做鬼依要相隨?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能逃開他嗎?驀然,心底裏湧出一股悲慟與絕望,更深重的是一種無力的哀惋與決然。
“你總是這般自負,所以你總是輸!”她輕輕淡淡吐出一語,側首,疲倦的閉上眼,隻是唇邊彎出一抹荒寂而冰涼的淡笑。
安豫王一震,看著她,看著她唇邊的那一抹笑,驀然抬臂擁她入懷,緊緊的,恨不能就此融骨入血。
“挽華……挽華……”
開口,想說的那麽多,卻無一言可說,隻能喃喃的喚著,此生所有的情,所有的痛,所有的哀,所有的喜,都在這兩字之間。挽華,你可知?
挽華,為什麽我數十年的用心,都不能贖一份罪,都不能讓你動容一分?
大殿之中,兩人靜立靜擁,一個滿懷悲喜交加,一個滿心冷寂蒼涼。
許久後,她推開他,毫無眷念的,淡然的眸子看一眼麵前近在咫尺的人,心裏的感覺卻是天遙地遠。轉身,平靜的移步往殿外走去。身後,安豫王沒有阻止,隻是靜靜的帶著依戀的看著她離去。
門前,她回首,看著安豫王一笑,容華絕代卻是縹緲若逝。
“你知道麽,便是神也有所不能的!”
安豫王心一顫,卻隻看得她從容離去的背影。
殿中,一刹沉寂如淵。
“葛祺!”驀然,安豫王大聲喚道。
“小人在。”葛祺迅速到來。
“以後沒有我的陪同,絕不許讓王妃出府!”他厲聲吩咐。
葛祺一怔,但隨即答道:“是,小人遵命。”
過得片刻,他看安豫王神色已緩,才道:“王妃說要收二公子為子,王爺你看?”
安豫王抬眸看一眼他,然後漠然道:“既然她說了,就按她的吩咐做。”
“是。”葛祺應聲,然後又道:“王妃說要把府中一名侍女椿兒配給侍衛陸成。”
“這等小事,她要如何便如何,用不著來問我。”
“是。”
“下去吧。”
葛祺退下後,正殿裏便恢複沉寂,隻安豫王靜立殿中,陪伴的是一殿的冷清……及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香。
集雪園前,安豫王妃輕輕推開園門,長廊裏的宮燈淡淡照著滿園亭台樹木,影影綽綽。
步入園中,一刹那,全身脫力般不能移動半步,不由便順勢坐倒在冰涼的台階之上。
閉目,滿身的疲憊,滿心的死寂。
泠兒,娘真的……真的累了。
非常的累了……
二十年,真的很漫長……
皇逸,我折磨你二十年,卻同樣折磨了自己二十年,我們都累了……無論是上天入地,你我都不要再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睜眸,抬首,疏星淡月寒天。
當年,他去時亦是冬日,亦是如此的冷。
抬手,拂開麵頰上的發絲,唇際微微一彎,蒼穹大地,隻天邊冷月照見她一臉從容淡笑。
泠兒,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如今娘替你做出選擇。
你留,娘已為你殺一儆百。
你走,娘便給你機會。
願你一痛之後斷憂絕思,自此安然一生。
翌日,安豫王妃將兩個一尺見方的鏤花金檀木盒交給巧善與鈴語,道今日是公主生辰,此兩木盒中乃她備給公主的禮物,命兩人送去侯府給公主。兩人見木盒不大,便說一人送去即可。安豫王妃卻道木盒中禮物珍貴非凡,不可經他人之手,須得她二人親自送去。兩人見王妃如此說,便也慎重起來,一人捧一個不敢離手,出園通報了葛祺。葛祺見隻她兩人,又是去送禮,自不會攔阻,命人備了馬車,一路送到侯府。
那刻,傾泠用過早膳不久,正在房裏換正裝,今日她生辰,一會侯府的人必會全來德馨園拜壽,需得正殿受禮。她接人通報,知兩人今日又來了雖則驚訝,但心中卻也歡喜,忙命方令伊親自迎進房中。
方珈引兩人進房後,見公主已換好正裝,便領著服侍的侍女們退下,去準備正殿事宜。房中便隻留傾泠、孔昭、巧善、鈴語四人。
巧善、鈴語兩人拜壽後,便將木盒奉上。傾泠見是母親這般鄭重送來,不由對盒中之物也有些好奇,接過後當場便打開了,木盒一開,房中頓時珠光耀目寶氣盈室,但見那兩個木盒中竟是滿滿的稀世的珍寶,四人平日也是見慣了珠玉華飾的,此刻不由得也是滿目的驚豔,孔昭更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向了那些華光燦燦的珠玉,“這麽多的好東西,王妃對公主真好!”
傾泠見其中一盒上有一封信,忙取過,拆開一看,果然是母親的字跡,竟有厚厚的幾頁紙,當下坐下慢慢看。
孔昭則拉著巧善、鈴語興衝衝的一件件的翻看著木盒中的那些無價之寶,不時的驚歎幾聲。隻是一刻鍾過後,一旁安靜看信的傾泠猛然起身,起得太過急切,衣袖帶翻了梨木案上一尊琉璃美人,落在地上叮鐺一聲脆響,刹時便四分五裂,讓正歡笑著把玩奇珍的三人驀然一驚,齊齊回頭,卻見公主一臉驚惶,那樣的神色從未曾在她臉上出現過,三人不由得心頭一緊,脫口問道:“公主,怎麽啦?”
這一聲令傾泠稍稍回神,卻止不住的雙手發顫,將信紙隨手一折收入懷中,低聲吩咐一聲:“你們留在此處,等我回來。”言罷便匆匆出門,步履慌亂。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