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村裏,一個出生時候便沒了母親的女嬰,是有很多種死法的。
而顧炎燁放話說不會再娶,村中但凡是能沾點親戚的族人,便會想要分一杯羹。
畢竟,女子是沒有繼承家業權利的。
那三間瓦舍,那幾畝薄田,就是顧蓮兒的催命符。
顧炎燁不會再娶,唯一的女兒再死去,那顧炎燁的田產屋舍,就會屬於別人。
甚至他們會抱著顧炎燁失去妻女後,悲痛之下也尋了短見。
在這樣的環境裏,顧炎燁暗自發誓,要成為女兒的依靠,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那些年起義軍多不勝數,他跟著那些不正規的軍隊東奔西走,後來遇到太上皇收編,他便把幾個月大的女兒交給弟妹照顧,並態度明確的表示,隻要她們好好撫養蓮姐兒,那田舍就交由他們。
兩家人自然是沒有半點意見,爭先撫養顧蓮兒。
隻是照顧一個孩子是繁瑣的,在顧炎燁常年不回來看望隻不斷寄來銀錢的情況下,她們便失了本心,開始虐待顧蓮兒這個丫頭片子。
以至於後來顧炎燁探親回來時,看到三歲多的小顧蓮兒大冬天在院中洗衣服,小小的雙手生了凍瘡也無人照料。
那個時候顧炎燁便覺得,不管賺多少錢,不管有多難,他再也不要把女兒交給任何人帶。
顧蓮兒被帶走的時候,靜靜地看著二嬸三嬸,“我是丫頭片子,但女兒身不是我的錯,我是我爹的閨女,也是他的兒子,以後,我叫顧蓮兒,我一定讓我爹享福,比村裏有兒子的那些人享福。”
奶聲奶氣的話,讓顧炎燁一個壯漢淚灑當場,“對!我的蓮姐兒不比男兒差!”
顧蓮兒在村子裏聽到過太多關於父親是絕戶的議論,她從小就爭強好勝想要給父親找回點麵子。
所以後來在軍營裏那些年,她練功比男子刻苦,上陣殺敵永遠衝在最前麵。
她做到了,她成了第一個女將軍,太上皇說她是飛鳳。
她無數次救父親於水火,讓很多人都羨慕爹爹,可他爹對她的自豪中帶著更多的心疼。
“我活成了父母期待的模樣,可母親看不到,爹爹如今也下落不明,我堅持的意義又在哪裏?”
就像劉大人,清正一生,可最終,因為子嗣的執念,害人害己。
他們努力到極致,最後的歸屬,也不過是一個和睦的家庭。
可若是家人不在,那做得再好,也似乎毫無意義。
沈輕舟心尖發疼,與顧蓮兒相識七八載,他第一次看到她這麽脆弱的一麵。
她可是萬千敵軍麵前麵不改色的飛鳳將軍,是遍體鱗傷也不曾退縮半步的大昌國最後一道城牆。
她何曾,這樣失神落魄過。
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一副軀殼般,沒有半點朝氣。
一個人努力的意義是什麽?
沈輕舟無法用蒼白的語言告訴顧蓮兒,他拉著顧蓮兒穿過人群,聽著那些百姓叫唱的聲音,來到慈幼局。
年邁的老人坐在牆根曬太陽,手裏卻沒有閑著,她們或撚著棉線,或擇菜,看著不遠處空地上的垂髫小兒拿著風車互相追逐著跑,笑聲不斷。
穿過門庭,裏麵傳來朗朗書聲,念著孔夫子的聖人言。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