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署這半日時間,李潼算是看明白了麟台人情世故。沈君諒這個大監隻是虛設,內外都乏甚存在感。其他人如果還有出路,也都各自奔走,根本無心守在麟台。眼下還安在此中的,也隻剩下王紹宗這一類相對純粹的老學究。
用比較文青的語調說,這就是一座圍城,外邊的人擠破腦袋想進來,裏邊的人瞪大兩眼想出去。
距離正午還有一段時間,又有吏員趨行登堂,帶來一份文昌省任務:右威衛大將軍獨孤卿雲前日病逝於坊中家宅,行狀已經遞入大內,文昌尚書局分付諸司任務籌備大臣喪葬,麟台下屬著作局則負責草擬碑誌、祭文等諸文稿。
“獨孤大將軍已經病逝?”
李潼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意外,他前不久上朝途中還跟獨孤卿雲的女婿楊執一講起這一件事,沒想到轉天這樣一位南衙大將就已經病逝了。
不過這也並不值得過分悲傷,起碼也算是一個善終。如今那些在位的南衙大將們,單就李潼所知,未來數年內將會有數人逃不過政鬥的殘酷,死於非命。
拋開其他不談,總算有一件正經事情可做。大概是因為太無聊了,盡管這是吩咐給著作局的任務,但麟台直堂幾名本省官員也都湊到一起,討論起來。
尚書局吏員送來獨孤卿雲的行狀,所謂行狀就是一個人畢生履曆,碑誌、祭文需要用到的素材,若真是什麽需要史書立傳的功臣名將,還要再抄錄一份送到史館存檔。
也不得不說,當史館被剝離之後,著作局的事務也實在少得可憐,隻剩下給人寫碑誌祭文之類的小事了。
李潼對此倒是很感興趣,他此前扒過的古人墓碑不少,墓誌銘之類的碑文也整理過許多,如果不是因為這種工作性質,還來不到這個世界呢。成品見得不少,但這個行當的生產環節卻還沒怎麽見過。
行狀是獨孤氏家人在外找人撰寫,洋洋灑灑數千字概括孤獨卿雲生平。傳閱到李潼這裏來的時候,他也頗為認真的看了一遍,這可以說是最原始的史料了,他雖然對獨孤卿雲其人其事興趣不大,但翻看一遍也能了解許多後世許多史書所失載的時代細節。
當看到結尾行狀撰寫者落款,李潼不免又是吃了一驚,這一份行卷作者居然也是一位大手子劉知幾。劉知幾在傳統文學界或是名氣不大,但在史學界的名氣則就響亮得多,其所著《史通》乃是史學大著。
李潼還在感慨麟台不愧士林矚望之地,他來到這裏這麽短的時間,已經或直接、或間接的接觸到這麽多大名鼎鼎初唐士人,後方幾人傳閱行卷,卻已經紛紛議論起來。
“這一份行卷詳略裁定,博采廣引,如巧婦妙手,纖維縝密。這名筆者劉知幾,我與其兄劉知柔頗有酬應,常聽其人感慨家有俊幼更勝乃兄,如今看來,確是不凡。”
周遭幾人還在談論獨孤卿雲有關事情,聽到李嶠這麽感慨,不免都好奇起來,紛紛湊上前來等待傳閱文章。
人大凡有什麽才藝,總是難免炫技比較之想,劉知幾擬寫的這一份行卷遞入署中,很快便讓麟台這些文人墨客們注意力發生了轉移,討論內容也轉為對文章的品鑒。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