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幹爹,幹爹帶你醉。
駝子無論何時,嘴裏都酒氣熏天。
江去望著那駝子,僵持住了,好半晌,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酒葫蘆,又好半晌,歎了一口氣,舉起酒葫蘆狠狠灌下去一口,狠狠一抹嘴,酒葫蘆筆直朝老駝子飛砸而去,他轉身,甕聲甕氣,囫圇喊一聲:
幹爹,我休息去了,您老也早點安頓下來,隔壁鹽商家的半老廚娘今早辭了工回老家去了。
江去轉身唉老駝子的酒,平日裏都寶貝的狠,舍不得讓人碰的。幹爹帶你飛算了算了,老駝子特意把酒給他喝。
他離去,隻差江老頭兒在背後叫囂:幹麽告訴老子紅肚兜的彪婆娘回老家去了?跟老子有幹係麽?
老子又不認識她。
老子才不稀罕她繡比翼雙飛鴛鴦交頸的紅肚兜,小兔崽子多嘴!老子從來不扒窗!
江去翻個白眼,哐啷一聲砸上門。
江老頭兒很是孤單地舉著酒葫蘆,對著星輝飲酒,從懷中無限惆悵地掏出一件皺巴巴吧的紅肚兜
看了看,一邊惆悵地收回懷中,一邊喃喃自語:其實巷子裏的小嫣紅也挺媚兒的。
小嫣紅已經四十有八了,孫子都好幾個了。
春花妹的腰很有力氣。
翠妞的屁股很有肉。
小桃
春花妹,翠妞,小桃雲雲總總,都不比小嫣紅年輕哪裏。
江去進了自己的屋,背緊緊地貼著身後門,他此刻心緒不平。
是他,一先生。
江去眼底很複雜。
他看到了蟻群。
他曾是蟻群的一員,蟻群眾,他卻幾乎記住每張臉。
因為,身為蟻群一員,他最清楚,這些人,在那些人的眼中,甚至根本不能算作是人,這些蟻群的每一個人,他們死去了就真的如同螞蟻一樣,微乎其微,不會有人記住他們,
他們死後,甚至不會有歸處,一方之地,都不會有。
不會有人記住他們,不會有人知道,這世上曾有這麽一個人活著,所以他總是努力地去記住每一個他見過的蟻群成員,記住每一張臉。
今夜,他又見到了曾經認識的那些麵孔。
這說明什麽,江去再清楚不過——是一先生,一先生對連竹心動的手。
江去心裏,煎熬又本能的懼。
除了除夕夜溫泉山莊的那一次失誤一先生,幾乎沒有失誤過。
更重要的是——
一先生,從沒有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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