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水湯（4）

雲溪真人讓雲淮再去睡些時候，定好天亮就啟程。自己則抱著那昏睡地毫無知覺的孩兒走至河邊。雲淮擔憂師傅，哪裏還想歇息，堅持跟至河邊靠著師傅坐下，卻不知幾時睡了過去。 “阿淮……別怕……”雲淮突然看見麵前是師傅蒼然老邁的臉，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雲溪真人平日沒正形，看著雲淮的目光總是溫暖祥善。他教雲淮在修習內力的同時感知水火土木，如何靠內力在水中呼吸，如何用內力挖坑埋下自己珍存的酒，如何控製樹葉逗貓玩，雲遊時會對名山大川瓊樓妙宇侃侃而談，會在路過農田時駐足瞭望，雲淮覺得師傅是世上最好的人，如父如友……可現在師傅好像老了幾十歲，瞳孔渙散，麵色枯黃如冬葉。 雲淮覺得心髒都停止了跳動，掙紮著想喊師傅，卻猛然有墜落感，用力睜開眼，河水裏的晨光有些刺眼。 “阿淮做夢了，可是夢到惡犬野狼了？”雲淮一仰頭發現師傅正含笑揶揄地看著自己，師傅盤坐，他頭枕在師傅腿上。 雲淮猛一起身怔怔地看著師傅，鼻子忍不住一酸，落下淚來。 雲溪真人一夜過後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又成了從前那跳脫無賴的模樣。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瞪大雙眼右手掩唇：“喲！奇了奇了，阿淮做什麽夢，怎的還嚇哭了，昨夜僅吃了半條魚，莫不是這魚來尋仇了？師傅早說，吃魚不能吃半條，一整條下肚那魚方得圓滿——” “師傅——”阿淮猛一撲到師傅懷中，聞到熟悉的氣味才放下心來。 “哎呦~心肝~師傅送你個禮物好不好。”雲溪真人從來經不住徒弟撒嬌，看著自幼養大的小徒弟俏生生的可愛小臉兒，心裏說不上的喜歡。他用力摸了摸雲淮的腦袋，從身後捏出一個一直無聲無息的小團子——昨晚還不省人事的孩子已經醒了。 與睡著時的可愛迥然不同，這孩子小小的身板卻冷著一張臉，被揪著衣袖拉到雲淮身邊也毫無表情，隻冷冷地看了一眼雲淮就垂下了眼，揮手打開了雲溪真人拉著他的手。 “嘿這小脾氣。”雲溪真人佯裝氣惱，轉頭對雲淮說：“這小子開學往後任你揉捏，隨意使喚。” 某小子：…… “他叫延川，算是你的……小師侄。”雲溪真人抬手打算擼一把延川的頭，卻不想被他冷冷地一偏頭避開，訕訕地收回手笑了笑。 雲淮想問為何不送他回家，不過話至嘴邊，看著兩人互動，心想，這小孩小小的身板臉色卻不好，定是家中生變，與師傅有故，也不便多問。不過沒關係，回雲溪山給他做些好吃的，還有師傅的全魚宴，應當不久便忘了，真是個可憐孩子。 雲淮點了點頭，試探的叫了一聲“延川”，又蹲下身牽起孩子的小手，感受到小孩僵了一瞬，但沒掙開，也就拉著他往前走了。 雲溪見狀驚訝的挑了挑眉，不過並未多言，樂嗬地也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