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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青白之爭(1/5)

作者:烽火戲諸侯.字數:28000更新時間:2021-05-04 15:29:21

    見著了曹慈,陳平安抱拳笑道:“在大端京城那邊,你願意為裴錢教拳四場,在此謝過。”

    曹慈笑著點頭,坦然接受這位年輕隱官的道謝,早年麵對裴錢的接連四場問拳,曹慈每次出拳極有學問,如此教拳,可謂用心,既然事實如此,就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再說了,在裴錢氣勢最重、拳意最高、拳招最新的第三場問拳中,曹慈還挨了她兩拳,而且都在麵門上,給陳平安道謝一句,怎麽看都還是自己虧了。至於連輸三場的最後一場問拳,那個年紀不大的女子武夫,有點逞強的意思,遞出很多東拚西湊的拳招,打得很江湖把式。

    眼前曹慈,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陳平安少年時在城頭遇到曹慈,隻是覺得這位同齡人,身穿雪白長袍,姿容俊美,好似神仙中人,高不可攀,遠不可及。

    如今再看,陳平安就一眼看出了門道,曹慈身上這件長袍,是件仙兵品秩的仙家法袍,按照避暑行宮檔案記錄的隱晦條目,大端王朝的開國皇帝,福緣深厚,曾經擁有過一件名為“大雪”的法袍,極為玄妙,地仙修士穿在身上,如聖人坐鎮小天地,同時還可以拿來羈押、折磨淪為階下囚的八境、九境武學宗師,再桀驁不馴的武夫,身陷其中,四肢僵硬,肌膚皸裂,神魂飽受煎熬,如層層大雪壓梧桐,筋骨如樹枝折斷,如有折柴聲。

    如果沒有意外,就是曹慈身上這件了。

    穿法袍這種事情,陳平安再熟悉不過,法袍品秩和武夫境界越高,身穿法袍就顯得越雞肋,甚至會反過來壓勝武夫體魄。

    說不定早年就是裴杯有意為之,讓曹慈無論清醒與睡覺,時時刻刻都在練拳,其實沒有一刻停歇。

    習武資質,練拳天賦,曹慈本就已經高到不能再高。

    而在曹慈眼中,眼前這一襲青衫,如今既是止境武夫,同時還是位玉璞境劍修,可好像還是當年老樣子的那個陳平安

    不過今夜曹慈造訪功德林,好像沒有立即出拳的意思。

    還是說在等某個“一言不合”的機會?比如敘舊過後,不小心聊到了師兄馬臒仙的跌境,聊到了劍鞘珍貴、師命難違?同樣一個道理,陳平安在竹林那邊可以講,曹慈來了功德林,也可以再講一遍?

    不管如何,陳平安當下就隻是笑。

    好像見著了一個鼻青臉腫的曹慈。

    在那大端京城的城頭上,與曹慈問拳四場皆輸,裴錢在雲窟福地見著師父陳平安後,就直說了。隻是不知為何,曹慈被她打了兩拳,裴錢反而隻字未提,可能是覺得輸拳四場,遞拳百千,隻是打了曹慈兩拳,要是還有臉說,估計到了師父這邊,能把板栗吃飽?

    曹慈好奇問道:“笑什麽?因為收了個好徒弟?”

    可能是機緣未到,曹慈自己至今還沒有收徒的打算。

    陳平安正色道:“沒什麽,練拳一事,曹慈無敵,這個我認,至於為人教拳一事,就差了火候,換成我,不會挨兩拳之多。”

    這種話,也就陳平安能說得如此心安理得。

    當年從北俱蘆洲遊曆返鄉,在竹樓二樓,信心滿滿的陳平安,生平第一次要好好為裴錢喂拳,結果被一拳就倒地了,確實沒有兩拳。

    劉十六現身,雙臂環胸,背靠大樹,笑望向兩位純粹武夫。

    挺有意思的,問拳雙方,兩個已經站在天下武道之巔的年輕人,誰都沒有半點殺氣,就好像隻是兩位多年好友,重逢敘舊。

    不過可以確定,隻要一方決意出拳,那麽誰都不會含糊,而且一定可以打得很好看。甚至君倩會覺得,這兩個一旦問拳,有機會打得比張條霞問拳裴杯,更好看。

    劉十六還是第一次見到曹慈,確實出彩。隻說相貌,小師弟就比不過啊。

    擔心那個曹慈誤會,劉十六擺擺手,“我不是來偏袒陳平安的,就是單純想看你們打一架。”

    拳法一事,劉十六天生就會,就是這輩子始終沒有太過用心演武練拳。

    曹慈抱拳道:“大端武夫曹慈,見過劉先生。”

    劉十六點頭致意,然後笑道:“算了,我還是走好了。不過我已經與熹平先生打過招呼,你們如果想要問拳,不用計較功德林這邊的折損,熹平先生自有手段恢複原貌。”

    劉十六離開此地。怎麽看,劉十六都像是在攛掇著曹慈揍陳平安一頓,這個師兄,當得真是不走尋常路。

    曹慈說道:“師父已經動身趕往黥跡歸墟渡口,隻將劍鞘留給了我。”

    銜接兩座天下的四處歸墟,在被阿良調侃為水神押鏢的遠渡之前,各有聖賢、修士和劍修,會先行啟程,去往蠻荒天下,比如兩位文廟副教主和三大學宮祭酒,就已經去往天目渡口,於玄哪怕需要合道星河,依舊會在天幕處盯著那座神鄉渡口,而火龍真人離開功德林後,其實就已經趕赴神鄉,至於裴杯,去的就是那處黥跡渡口,此外蘇子柳七聯袂遠遊日墜渡口。

    浩然天下的頂尖戰力,一個不落,都會陸續現身蠻荒未來戰場的第一線。

    受傷極重的馬臒仙,已經被師妹竇粉霞護送回了大端王朝,廖青靄則在等待小師弟曹慈,之後就一同趕赴蠻荒。

    陳平安看著那把竹黃劍鞘,雙手籠袖笑眯眯道:“我查過許多檔案,有關於大端王朝的山水秘聞,也問過宋前輩和鄰近劍水山莊的山神,現在想聽聽你的說法,說不定是我錯了。”

    宋前輩佩劍名“屹然”,搜遍古書,才從古籍殘篇上,找到了“礪光裂五嶽,劍氣斬大瀆”的記載,隻是宋前輩始終未能找出關於劍鞘的根腳,早年因緣際會之下,打開了深潭砥柱石墩的機關,得到古劍屹然時,竹黃劍鞘就已經是那把古劍的劍室。陳平安詢問過那位山神關於那處深潭的玄機,之後再考究過裴杯的年齡,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陳平安問拳馬臒仙的第二個理由。

    隻要確定劍鞘在劍水山莊深潭中秘不現世的“年齡”,大過大端王朝國師裴杯擁有古劍的歲月,就足夠了。

    曹慈搖頭說道:“劍與竹鞘分開多年,其實談不上誰是主人。師父得劍時,本就沒有劍鞘。隻是長劍無鞘,始終有些遺憾。所以當年師父讓大師兄去寶瓶洲,憑借占星術的結果,一路依循蛛絲馬跡,終於被師兄找到了這把竹製劍鞘。”

    裴杯佩劍,是一把遠古名劍,青神。

    此劍成名太早,加上沉寂太久,在後世就變得籍籍無名,直到被裴杯找到。

    曹慈提了提手中劍鞘,說道:“師父與師兄說了,是買,如果持有竹鞘之人,不願意賣,也就算了,不必強求。”

    他的師父,裴杯這位大端王朝的國師,浩然天下的女子武神,從小就沉默寡言,被同齡人稱呼為木頭人。經曆坎坷,年少習武之後,喜歡偷喝酒,比較貪杯。

    昔年木頭人的少女,習武練拳第一天,就想要與很多事情說個“不”字。

    陳平安點頭道:“我相信這就是真相。”

    曹慈繼續說道:“但是師兄自作主張,才有了當年寶瓶洲的那場強買強賣。師兄是沙場武將出身,年少投軍,領著大端王朝最精銳的一支邊軍,控萬裏地,鎮守邊陲。戎馬生涯三十餘年,馬臒仙早就看淡了生死,自己的,別人的,袍澤的,敵人的。”

    說到這裏,曹慈停頓片刻,笑道:“我不是幫誰辯解什麽,隻是有些事情,得與你說明白了。”

    陳平安點點頭,說道:“是得這麽講道理。”

    隻有心平氣和,才能真正講理。

    曹慈說道:“師兄在竹林那邊輸了拳,還跌境,這件事上,他很理解,不過隻是覺得自己拳不如人,沒覺得他在竹鞘一事上,就錯了。我勸了兩句,師兄不愛聽。拳是自家拳,事是自家事,恩怨自了,生死自負。我這個當師弟的,就不多說什麽了。所以我猜以後,師兄還會與你問拳。”

    陳平安笑道:“真喜歡問拳,隨便他問幾場。”

    總不能攔著那個馬臒仙問幾場輸幾場,馬臒仙這輩子隻會一輸再輸,輸得他最後老老實實去當個統兵打仗的沙場武將。

    不過陳平安又說道:“至於廖前輩的問拳,我會另外計較,就隻是純粹武夫之間的切磋。”

    曹慈笑道:“這種事情,我當然信得過你。”

    不然曹慈今晚何必如此麻煩,登門拜訪,找到陳平安,出拳就是了。

    曹慈將手中劍鞘輕輕拋給陳平安。

    陳平安伸手出袖,接過劍鞘,微笑道:“果然曹慈還是曹慈。”

    是個純粹武夫,卻要比山中修道之人更仙氣。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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