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灝一年,三月下旬,女帝抱恙,養於帝宮。
滄陽君虛懷濬不知接到什麽消息,幾番上請,欲見公主子茉,皆被帝君駁回。
四月初,飛書急報,滄陽君於滄陽聯絡弗滄舊部,以滄陽城為中心,幾十座城池,意圖謀反,興複弗滄。
帝君迅速發兵鎮壓,一場血流,染浸山河。
虛氏一族,數萬人口,婦孺質子,孤寡老人,於滄汚湖畔被斬殺,屍體沉溺於滄汚湖底,滄汚清水,緋赤不散。
從此世上,再無虛姓。
“他到底要做什麽?!”
剛剛接收到密報的子棠,一下子將折本摔了出去,一口血吐在榻階上。
“是臣無能。”懷若跪下去,目色沉痛。
子棠的臉色煞白,難怪這些天他一直守在她身側,外人絲毫不能靠近她的寢殿半步,便是謹謙也被生生地阻在門外。
原來,他竟然對虛氏一族下了手!
這一場謀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依著縱兮的耳目,若是虛懷濬造反,他又怎麽肯能在他徹底舉兵之際方才覺察到?出兵的速度那樣快,他分明是早就知道早有準備,他這是有意放縱了虛懷濬,隻等徹底毀滅!
虛懷濬為何要反?
縱兮在逼他反!
病危?
是誰發出消息,說子茉病危?
真是好笑!
一場戰爭需要死多少人?一個虛氏一族又死了多少人?
他這是要亡天下,傾覆蒼生麽?!
他下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子棠也是虛氏一族的子嗣?!
“他要亡我虛氏!”子棠掙紮著從床榻上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那連我一起埋了吧!”
“棠兒!”懷若一把抱住欲要衝出去的子棠,“是子茉,是子茉!”
子棠一滯,陡然轉身望著懷若,完全不可置信。
懷若緩了緩,放開子棠,淺淺開口:“虛懷濬逼迫阿茉承歡多年,她恨他……”眉頭鎖到一起,終於還是要將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子棠。
“承……承歡?”子棠聲音顫動著,便是握在身側的手也經不住哆嗦起來。
懷若斂下眉目,未再擲詞。
子棠歪著頭睨著懷若,良久,忽地仰天笑起來。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笑著笑著,忽地,淚流滿麵。這便是命,這便是所謂的命!
誰也躲不過,誰也改變不了,還不得不信!
可是,這真的是命麽?!
不!不是!
如若沒有那預言,她就不會被沉入滄汚,她就不會離開子茉,隻要她在,虛懷濬怎麽可能欺負到子茉頭上!如若她一直待在滄陽,她也不會遇見縱兮,縱兮便不會瘋魔至此!如若她早些時候便能將子茉接回來,子茉也不會恨虛懷濬如斯!如若近來她看出端倪,好生勸著子茉,子茉也不會請求縱兮做出這樣的殺伐!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錯!
“棠兒……”懷若攬住子棠,她一定很內疚吧,那是她一生守護的人,可是到頭來不僅沒有護住,反倒真真切切地應證了那一句預言——女兒香,滄汚赤。
本不想告訴她,可是又怕她恨上縱兮,她那樣的女子,恨著縱兮比什麽都難過。
就在子棠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之時,縱兮派出去的暗衛挾著虛懷濬已然抵達了孤隱城。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梨花盛開的季節,零零散散的還有幾瓣趕得遲了的花瓣掛在枝頭,風一吹,也便飛揚起來,孤孤單單,形單影隻。
子茉冷冷地望著遍體鱗傷,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男子,短短幾月不見,這個男子竟然亦是滿頭華發,蒼老得不成樣子。
身上的傷口裂開來,汩汩地流著血,幹淨的空氣裏麵因著這個男子的到來,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防了我這麽多年,沒有想到竟會有這麽一日吧?”子茉冷笑著,淺淺開口。
虛懷濬抬了抬眼皮,雖是一身傷痕,卻依舊笑得爾雅。他是從來沒有過的釋然,原以為生前不可能再見到這個女子,原以為已沒有幾乎向她解釋,終也是上蒼垂簾,讓他再一次見著了她。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