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側有個暖閣,前朝時候,喚作“紫光閣”,從裏麵走出過不少治世的閣臣。到了今朝,改名換姓,叫做“文淵閣”了。若是不開大朝會的時候,聚齊了內閣閣臣,便也能議事論策。
如今“經世致用”的新派閣臣和“固守農本”的舊派閣臣盡數坐於內閣之中,竟是有一副要徹夜議事的模樣。
上首坐著的是皇帝賀霄和他的母後,身側伺候的卻不見了裘安仁,而是他舉薦的那個十六七歲的內侍,名字也起得清雋,喚作“冷長秋”。
冷公公臂搭拂塵,看了一眼底下跪倒的頂頭上司裘安仁,努力掩蓋下自己眼底的詫異來。
他可不是裘安仁,這種場合,他最好還是做個安靜的石像比較好。
餘靖寧甫一進文淵閣,當即磕頭道:“侄兒有罪。”這話是對著藺太後的。
藺太後對他這個態度頗是有些驚詫,問他道:“寧哥兒這是做甚麽,還不快起來,你是個甚麽身份,何必這樣跪著回話。”
“侄兒知曉自己是個甚麽身份。”餘靖寧跪在地上,臉朝下,看不見神色,“侄兒的尊貴體麵,都是先皇、是皇上給侄兒的,今日侄兒憑著這尊貴體麵恣意妄為,實在是有負皇恩。此乃罪一。”
內閣中人不曾料到,他們今日連問還沒有問一句今日究竟怎麽了,這餘靖寧反倒自己先認起罪來。
“剝了這層尊貴這層體麵,侄兒自己掙來的,不過是錦衣衛儀鸞司校尉一職。”餘靖寧在數完自己的第一條罪狀之後,稍稍停頓了一些時候,像是在等著四周人的反應似的,而後才又開了口,“侄兒身擔微賤之職,卻目無尊長,無禮僭越,此乃罪二。”
一旁跪著的裘安仁頭上冷汗險些都下來了,嘴邊卻還掛著笑,心道,好啊,崽子,反將一軍,真是有本事。
餘靖寧數一條罪狀磕一次頭,如今已經兩回磕下去了,口中卻依舊不停:“侄兒平日謹遵尊長教誨,今日卻怒氣上頭,將父親叔伯教導忘了個幹淨,當街失儀。此乃罪三,還請太後娘娘責罰。”
餘靖寧跪伏在地,心中暗暗想道,自己真是和餘知葳的行事風格越來越像了。
現下旁人還沒甚麽,便先一連幾條罪狀拋出去,堵得人不出話來。別是藺太後,就連這滿文淵閣的閣臣都皺眉沉默了——隻怕是各懷鬼胎。
餘靖寧趁著眾人還未開口之前,又補了一句:“侄兒自知罪無可赦,隻希望娘娘聽侄兒再分辯兩句。侄兒平日脾氣秉性,娘娘也清楚,斷然不是魯莽輕率之輩。今日究竟何至於此,想必娘娘和諸位大人也該好好想一想。無論人心如何,地自有公道。侄兒今日指指地指心一句,雖侄兒今日犯下大錯,但倘若重來一回,侄兒依舊會如此選擇。”
“我父王是為大衡掌兵的,我們餘家就是為了保我大衡安寧的。”餘靖寧現下跪直了身子,朗聲道,“隻有如此,侄兒才不枉父王為侄兒取下‘靖寧’一名。”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