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離開時,天色已晚,喜鵲提了盞燈籠將其送上馬車。轉身時,卻見自家掌櫃正衝著袁夫人的馬車出神。
“姐姐在想什麽?莫不是剛才的那筆生意做得虧了。”
“是有些虧了。”
“那要不要喜鵲追上去?”喜鵲指了指漸行漸遠的馬車。
“追上去討要銀子嗎?”刑如意在喜鵲的腦門上點了一下:“那臉皮,我的確是得來不易,但用在袁夫人身上也算不得虧損。我說的虧了,是指別的。”
“別的?”喜鵲眨了下眼睛,“這世上還有比虧了銀子更嚴重的事情嗎?”
“說的也是,這世上唯有銀子才是最真的。”刑如意舒展了一下腰身:“廚房還有吃的嗎?我餓了。”
“有的有的,知道姐姐會餓,一早就備下了。姐姐稍等,待我關了店門,就去給姐姐端來。”
馬車內,袁夫人坐著沒動。
驅趕馬車的那個人,也沒動。
“如何了?”
“回夫人的話,已經辦好了。”
袁夫人閉了下眼,沉聲道:“帶我去見他。”
“是。”
“是不是覺得我心狠?”
“那是他應得的,這些年,夫人並無愧對他之處。”
“我問的不是他,是你。”
“夫人待我很好,亦沒有對不住我的地方。”
“你若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晃動的琉璃燈,搭在車夫的臉上,露出一張斑駁凹凸的臉。
“若不是我,夫人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車夫握了握手,那手全是燒傷的痕跡,就連指頭都變了形:“我的這條命,是夫人給的,隻可惜,我沒有保全夫人,害得夫人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與你無關,失手打翻琉璃燈的是我,不聽勸告,執意去搶布匹的那個人也是我,變成今日,也全是我自己選的。我隻是……隻是覺得不該再將你牽扯進來。”
“是我自願的,非夫人牽扯。”車夫低頭,嗓音越發嘶啞。
車廂內,袁夫人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用手撩起布簾,目光落在車夫有些傴僂的背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噩夢。
暈厥過去的袁老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夢裏,他回到了與妻子成親的那一晚。
新房是破落的,除了床頭那一對紅燭之外,再也看不見別的喜慶的東西。妻子垂著頭坐在床邊,兩隻手不安得絞在一起。他心跳如鼓,想看她,卻又有些難為情。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他小心翼翼走到床邊,輕輕說了句:“時候不早了,要不,咱們安歇吧。”
妻子抬頭,用一雙含羞帶怯的,卻也是瞬間讓他心窒的眸子看著他。
他的臉“唰”得紅了,即將後退,卻差點踉蹌倒地。
妻子笑了,笑得十分好看。
她朝他伸手,說了句:“夫君莫不是想要在地上入睡?”
他狼狽起身,帶著複雜的,喜悅的心情擁她入懷,再細看時,懷中的那張臉,卻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她眼中帶著恨意,嘴角帶著譏諷的問他:“夫君可還記得當日與我的承諾?”
火,瞬間從女人的眼裏冒了出來,火蛇燎著他的皮膚,一寸一寸將他吞噬。
“不要……不要……不要啊!”
赫然醒轉,發了一身汗,袁老爺自個兒卻辨別不清,那究竟是被驚嚇的冷汗,還是被夢裏火蛇燎過的熱汗。他隻知道,那汗,黏膩地貼著皮肉,讓他感覺極為不適。目光所及,仍是一團漆黑,他費力地從地上爬起,嗅到空氣中似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兒。
那腥味兒,有些熟悉。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