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行為的理由

在白澤剛獲新生的那段時間裏，白澤曾問過飄辛的動力。她的主人是如此大幅度的偏離一個正常少年的軌跡，卻既不是出於外在命運原因，也不是源自內在天賦驅動，使得飄辛在她的認知係統裏顯得更為離奇。 答案並非是秘密，隻是曾有人嗤笑飄辛的理由過於抽象，使他感到不悅。他並非不承認這一點，隻是不想因此受到嘲笑與非難。或許，眼前的AI不會那樣做，他便對其訴說—— 早些年，新渝城的地區教育政策如風，來來去去，變化莫測。很大程度上，組成了飄辛行動的一大動力。 事情不複雜，隻是有些拗口：教育體製刻骨改革，向更開放多元及市場化的方向，增大開放力度。為確保教育資源的公平分配，取消就近入讀政策，而改為該市統一調劑，並由財政進行學生住宿補貼… 用白話說，就是各類‘學X房’一下被打回原形，學生在哪讀書和房子沒有關係了。 期間發生了一些‘學X房’在市場上的賤價甩賣等小事，且按下不提。飄辛在和家人聊天的時候，模模糊糊地有了自己的一個大概認識：教育資源裏，教師可謂是最重要的資源，其次便是良好的學校規章製度。這兩點，都是由人決定的，而人並不會憑空出現。無論媒體和報道上如何分析和解讀，優質教育資源不會如雨後春筍一樣，短期內便大量增長。對於飄辛與妹妹而言，‘刻骨紅利’並不使他們直接受益，充其量不過是一場資源的重新分配與洗牌。 他認為，優秀的教師與學校管理者將很快因為這場刻骨改革，將從頂尖的公立學校抽身，受聘於財大氣粗的私立學校。現時對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的評價很快便會徹底轉換，與世界上的其他地區接軌——公立中學裏麵都是些‘高歌青春’、‘肆意自由’的熊孩子，而私立中學將會是未來中上階層與精英階層的預備軍。 於飄辛，比起個例，他更相信哧裸裸的統計，比起雞湯，他更相信可證偽的幹貨。這思維到底是從他從小熱衷於接觸條理清晰的網絡安全、操作係統、編程規範等知識而來，抑或是天生而就，已不可考。但當他看到大多數地區裏，公立中學畢業生未來的人生軌跡時，難以阻擋的焦慮灌進了他的身軀，而未婚先孕、犯罪率、校園欺淩等數據擺在他麵前時，黏稠的恐懼傾入早已填滿的焦慮，混合出可怖的泥潭。 “辛哥哥、辛哥哥，我要和普達打掃你房間了哦？”小飄辛三歲，當時年僅八歲的妹妹帶著稚氣的聲音敲門而入。布偶貓閑適慵懶地趴在妹妹頭上一動不動，身上的白色毛發和妹妹紮了小辮子的烏黑頭發相映成趣。 “噢，這周是你輪值嗎，麻煩你了。”飄辛從椅子上跳起來，讓妹妹指揮家政機器人一同打掃他的臥室。他在一旁看著自己妹妹活潑地在屋內規劃清潔順序和整理區域，突然感到一陣難過。 飄辛清楚自己家庭是什麽水平，唯一值錢的資產便是他們現時在住的這套學位房。房子還是在新渝城建設初期，父母響應新區建設號召，早早來到此處工作，才得以用不到現在市場價的三十分之一於十六年前購入。以未來的可能性不受限為由，讓父母耗盡自己的全部去支持他與妹妹讀書，根本不可能。即便父母願意，他與妹妹也做不出來如此自私之事。 “我不願向現實投降。”飄辛那倒影出妹妹身影的眸子裏，閃爍出一絲怒火。除去勉勵自己與妹妹好好學習以外，他仍在不斷尋找一個能讓自己和妹妹能走上更自由的人生的最優解。 直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