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覺讚點零頭,指著山頭上的識匿部對著身後眾人道:“這個伽延從,倒是個可敬畏的英雄,英雄應當有英雄的禮遇,不可辱他妻女族人!即刻命令麾下各庸向山上進發,誰活捉了伽延從,我賞他三十金珠!”
五百總宗呂打馬接近貢覺讚身邊,低聲相勸:“千總,何必要逆勢強攻,我們以他妻女族饒性命相挾,逼迫他下山來。若他真能狠心舍棄妻女的性命,我們再強攻也不遲。”
“你是短視之人,”貢覺讚仰頭傲然道:“伽延從乃是真勇士,他已經全族披掛素縞,似有決死之意,對於這樣的勇士,豈能用卑鄙手段脅迫?我隻有光明正大地擊潰他,俘獲他,才能夠使他心悅誠服地歸順我吐蕃。”
宗呂繼續進言道:“我們處於地形劣勢仰攻,平白增添死傷,萬一他們有援軍到來,我軍背腹受擔”
“識匿餘部全軍素縞,這是孤軍決死之意,怎麽會有援軍?你休要再多言,全軍聽我號令,向山腰中的識匿部軍陣進攻!”
貢覺讚揮動令旗,庸護持們發出哇哇的喊叫聲,揮舞著刀鋒朝著山頂而去,桂射手們緊貼在護持們身後,朝著山腰上的識匿部方陣拋射箭矢。
而識匿部的神箭手們早已將角弓拉開,弓弦繃響,箭矢如流星朝下方激射。他們居高臨下,射程和勢頭遠超武士們射上來的箭矢,中箭的護持們仰頭倒地,屍體從山坡向下滾動。
衝鋒的庸護們麵無懼色,更準確地是神經麻木地朝著山腰衝鋒,除了要躲避滾動的屍體防止被絆倒,還要躲避頭頂上的箭矢。
貢覺讚冷漠地仰望著山坡頂上,仿佛被射殺的不是他麾下的兵卒,而是一群價值低微的牲畜。
在吐蕃軍隊中,桂和庸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等級,庸是負責耕種交稅的奴隸,戰時成為數量最多的低級士兵。
庸是有機會成為桂的,隻要能在九死一生的廝殺中獲得敵軍人頭並活下來,立下軍功的庸就能獲得轉戶籍的獎勵。成為桂的首要好處是田產無需交稅,其次有資格擁有更鋒利的刀槍,也有了堅固的鎖子甲護身,這使得桂射手們的戰場生存能力大大提升。
庸護持們此刻的奮勇爭先,隻不過是為了用一時的鮮血博取將來的安穩,他們明知道這樣的機會渺茫,卻依然飛蛾撲火般朝識匿部的陣型衝去。
弓弦作響如霹靂,庸護持們衝得越近,識匿部射出的箭越是精準狠辣。犛牛皮衣無法抵擋箭矢的勢頭,兵卒們變成了一串串血葫蘆滾落在地。更多的吐蕃兵衝了上來,識匿部前排的兵卒嘶吼著挺刺出長槍,槍頭攮透了胸膛糊滿了鮮血,幾十把槍鋒形成一道牆,將試圖衝上來的庸護持全推了下去。
桂射手們騎馬緊迫在衝鋒陣型的後麵,有膽敢後撤的,立刻會死在自己饒刀下。這些戰鬥經驗豐富的射手們,顯得異常冷靜,眼睛銳利地尋找著目標,時不時從馬背上解下角弓,抬手拉滿弓弦射出,總能夠射倒一名勇猛的識匿人。
伽延從揮舞著鋼刀左右劈砍,兩袖中都灌滿了鮮血,戰馬被衝上來的庸護持用長槍紮倒,便拋棄了馬匹作戰,父子二人各自劈殺,然後背靠背在一起,惱怒的嘀咕道:“李嗣業怎麽還沒來!”
“我是不是看錯了這子,他把我們給拋棄了!”
“管他呢!多殺一個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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