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然而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已經過正午了吧,他連自己升賞都提不起興趣去聽。
然後聽到宮門內有喊聲:“謝皇恩!行稽首禮!”
所有升官賞賜的沒有賞賜的都俯身下拜,然後站起來跳拜舞,這次的拜舞更激動,手舞足蹈的幅度更大了些,以此來表現出臣子對皇帝封賞的感激涕零。
“羈縻州使節、諸道采訪使、諸州刺史、皇子貴孫、升賞功臣、賜宴麟德殿!”
宴會群體剔出了大部分京官,但剩下的也有三千多人,浩浩蕩蕩朝著內朝麟德殿而去。
麟德殿位於大明宮內朝,在翰林院一側,乃是國宴場所,麵積規模遠勝含元殿,有前中後三殿兩重簷,三殿之間有建在高台上的樓廊連接,碧瓦蜿蜒而上。
李嗣業在隊列中遙望,這龐然大殿東臨太液池,重簷頂倒映在水中,綠瓦遮蔽半麵湖水,密集排列的廊柱宛如繁星點綴。
這次他們進入的是麟德殿中麵積最大的中殿,立柱有百根,頭頂是藻井,數丈長的宮紗垂落在地,近千名宮宦侍女站立伺候。殿間星羅棋布排列著可供十二人對坐的朱紅長案,官員們按照列隊的次序依次入席,這次李嗣業排到了四百多位,跟他同桌而坐的是幾個羈縻州的使者和折衝都尉。
他抬頭遙望,大殿朝北的高台上擺放著黃綢案幾,皇帝跪坐在案前,手捋青須滿意地看著眼前這些嗷嗷待哺的臣子們。聖人心裏一定在想,隻要把飯給吃好了,這大朝會才算辦得成功。
他們這一桌上,兩個宦官合力把主食抬上了長案,柳編的簸籮有三尺長,裏麵堆疊著酥黃色的胡麻大餅,如山一般高。然後兩人抬著門板一般的木盤,裏麵堆滿了切成薄片的羊肉,然後是恭桶一樣的大木桶,裏麵放著馬勺。緊接著又抬了一門板涼菜,好像是他敬獻的涼皮,可誰見過涼皮用幾尺長的容器盛放?李嗣業看到這個東西,就看到了喂馬的馬料槽。
不愧是大唐啊,連盛飯菜用的器具都如此……大氣。
宮女們抱著盤和碗還有盞給每個人發放,每人一雙筷著,有點兒自助餐的意思。眾人誰都沒有動筷子,隻是高仰著脖子抬頭望向坐在高台上的皇帝。
李隆基已經脫下了身上臃腫華貴的大裘冕,換上了明黃常服,頭戴金蓮冠,後插子午簪,眼帶睥睨望著下方眾官,突然開口問:“翰林院可有賜宴日應景詩文?”
席中一人手擎著酒盞站立而起,朝著李隆基敬獻詩,李嗣業低聲指著那人對身邊的人問道:“這人是誰?你認識麽?”
“李白,新近入長安的翰林待詔,才華橫溢,在聖人麵前非常受寵。”
“豈止是才華橫溢,他……”李嗣業沒有繼續下去,而是神往地盯住了李白,對方穿著淺綠色朝服,頭戴進賢冠,在無數冠冕的人頭攢動鄭他獨有風骨而飄逸俊灑,這個身影把無數人都變作了背景板,即使是富麗堂皇的麟德殿也不過如此。
他知道這不過是種心理現象,如果這個人不是李白,或者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會有如此迥異的感官。李白正在捋著長須念出自己的詩作,似乎引起了身旁諸饒稱讚,也獲得了聖饒讚許,他聽不清他到底念了什麽。
高力士站在皇帝身旁,高聲喊道:“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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