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並未將這種身份認定放在心裏去,直接開門見山道:“不知道長喚我來尊府上,有何吩咐?”
李玄恭神情微變,又吩咐一名道人道:“去藏經閣將那本《華南真經》取過來。”
這道人叉手退去,片刻之後回到殿中,端著木盤黃綢跪地呈上一本書冊。李玄恭接過來之後隨意翻了一下,放在托盤上命其轉遞給李嗣業。
“這是華南真人所著《華南真經》,乃是漢代劉向校對版,比聖人藏在大明宮中的葛洪校對版的還要早。某把它贈予你隨你處置,既可以上繳給聖人以賺取升遷賞賜,也可以收藏家中作為家傳信物傳遞下去。”
李嗣業雙手推拒道:“嗣業無功不受祿,不敢受這麽寶貴的禮物。”
李玄恭略微皺起眉頭,揮動麈尾掃動著蓮台前並不存在的灰塵,淡淡道:“李將軍可知我本不必找你,我若親自去見你的上峰夫蒙靈察,或以名利相邀,他也絕對不會拒絕我。”
李嗣業朗聲反問道:“道長可知曉,你是為了一件什麽事情誘我改變主張?”
“家中仆人痛失愛女,我身為其主,不忍見其整日以淚洗麵,生出惻隱之心出手相助,雖然沾染了世俗因果,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道長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的仆人愛女,與其夫狼狽為奸,魚肉鄉裏,竟將一戶人家五口盡數滅口。苦主求告無路,才痛下殺手為其兄長一家報此血仇。以道長所見,非是我為凶手吊命,而是他行複仇義舉,合不該命喪法場。”
李嗣業的話音剛落,在大殿內幹活的道士們動作停滯了一瞬,隨之又開始打掃。李玄恭掃了這些人一眼,揮起麈尾開口道:“都退下吧。”
道士們叉手躬身退出門外,將門扇合上。兩名道士踏著腳步離去,卻在台階前脫掉靴子折返回來,踮著腳尖偷聽兩人談話。
李嗣業叉起雙手鄭重道:“我不知道該稱呼你為府君還是道長,您對自己家的狀況難道視而不見?”
李玄恭笑道:“我這道觀裏能有什麽狀況?”
“你的大管家李味道侵吞你的家產,他在武威城中為自己修建的別業,其奢靡程度遠超你這道觀,他掌控府中良田據為私產,他打著你姑臧李府的旗號在外麵為非作歹,與涼州府的官吏們稱兄道弟,儼然已成為武威城的一霸。”
“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除掉他?”李玄恭的臉上露出洞悉於胸的笑容,搖搖頭道:“除掉他以後呢,把所有的田產重新接手過來?讓世俗的雜務幹擾我的清修,毀掉我難得的清靜,讓貧道重新落入凡塵中?”
“你也許會跟貧道,可以重新換一個人。可換一個人能合我的心意嗎?換一個人未必能如他這般把家管得如此之好,也未必不會作惡。貧道的家仆皆為道士,道觀每年的花費甚巨,這些都不需要貧道勞心,這就夠了。至於他在外麵做了什麽,貧道一清二楚,但他隻要做事不超過貧道能承受的範圍,留著他又有何妨?”
李嗣業抿了抿嘴唇,開口問道:“饒貪欲沒有限製,你就不怕養虎為患嗎?”
“嗬哈哈,”李道長輕鬆恣意地笑道:“怎麽會?我姑臧李府親友遍布下,他一個的管家,借的就是我的勢。你聽好了,這個勢,隻能借,不能奪。為何?因為你看到的我,隻是隴右李氏的九牛一毛,他借的也隻是九牛一毛。貧道不會擔心任何人奪我的家,這個家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家,也不隻是牒譜,更不止是錢財,而是名望。我的兒子隻會娶崔、盧、王、鄭家的女兒,隻要我李氏的血脈不斷絕,下人隻能景仰。凡俗間的一切對某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某所求索的,乃是往生,成仙入道。”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