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宮中,子周弘殷跣足坐在蒲團上,雙手結蓮,心中默誦真經,誦著誦著,隻聽得外頭風聲四起,呼呼而過,像是雨雪將來的模樣。
這般氣象同聲響,引得他一下子分了心,忘了自己接下來應該誦背的句子,卻是不由自主回憶起從前年少戎馬的日子。
周弘殷自就長於武力,七歲時打十一歲的兄長都不在話下,在外征戰,軍中上下對他都全是尊讚之聲。
那時他少年意氣,全不惜力,也落下了不少病根,後來雖然也如願登臨大寶,可隨著年歲越長,越是後悔曾經的行徑。
年輕時想著要服眾,一麵也是自己一腔熱血,回回戰事都衝在前邊,受過的刀傷箭口不計其數,當時自以為是功勳痕跡,等到老邁,身上傷病四起,每日膝蓋、腰、背時不時就會痛徹心扉。
更要緊的是肺。
元佑二年的時候,他為了奇襲北戎,帶著兩千精銳埋伏在荒野足足三日,寒地凍,雨雪交加,因疵了傷寒,又因缺醫少藥,救治不及,由此留下後遺之症,每每換季之交,都恨不得把那肺摳出來。
武功之外,還有文治。
繼位以來,他夙興夜寐,擴疆域、興吏治、減賦稅、自以為已是將大魏治理得井井有條,與接下來那個一窮二白的爛攤子,全不是一碼事了。可為此付出的,卻是自己的精氣與血肉。
躺在床上的時間越久,身體越差,周弘殷就越能感覺到他命不久矣。
一想到如此瑰麗江山,如此賜之位,最後居然隻能落到兒子手上,而那兒子,又何曾為這國朝付出過什麽了?
他可曾平過叛,攆過戎狄?可曾開疆辟土,治理國民?可曾勵精圖治,夜不成眠?
生下來就獲得一切,坐這樣的江山,他又憑什麽?
明明自己才是最應得,也是唯一應得的!
人皆會老會死,周弘殷生為之子,卻不願死。他從前聽人起某某人能活愈百歲,又聽聞某某道人、和尚可吃丹藥返老還童,當時嗤之以鼻,以為笑傳,從不放在心上,可一旦自己到了這個境地,每一刻都能感覺到生命在流逝,就忍不住各處去找尋、探聽如此能人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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