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們一起回家

百天而已，算上瞞著我的那幾天，幾乎轉瞬就到了。 晚上楚霄還抱著我睡，冰涼的手指在我臉上劃過，帶著說不清的不舍，我緊緊摟著他的腰，堅實的，冰涼的，像是要將他揉碎了塞進身體裏。 兩個人相互擁抱著，他的下頜抵在我頭頂，我的臉貼在他的胸口，都是默不作聲的。 誰也不想先說告別。 他在我的額頭上點了一下，我眼前一黑。 第二天早上，我胳膊下是空的，愣了好一會兒，揉著眼睛坐起來，沒有哭，隻是淡淡的抹了額頭上瑩白的血珠，然後翻出被我藏在衣櫃裏一直帶血的蛇蛻，笑了。 楚霄，我不想忘，也不能忘。 …… 酆都死靈穀，能找到這裏，也算是老天開眼，跋山涉水千裏迢迢形容起來也差不多切合實際。 隻是這一路都帶著希望，帶著心願，走過來也不算太苦太乏味。 第一次見到這冥界的一個帝王，本以為會是青麵獠牙的人樣，結果卻看到一個妖嬈嫵媚的美人，我有點驚訝，不過也隻是一瞬。 “我來找人。”我說，把重新刻好的人偶送到那鬼王麵前，“找這個人。” 鬼王嗤笑一聲，“這裏都是死的，沒有人。” “那我就找那個死的。”我笑著回答。隻要是他，生死有什麽關係。 鬼王從座椅上走下來，一步步走的妖嬈，“他是死靈，理應歸我冥界管束，你就這麽大張旗鼓的來，是想挑釁我？” 我跪下磕頭，不卑不亢，“不敢挑釁，我隻是帶著執念來找一個丟下我的人。” 執念，死不悔改是執念。 楚霄有，我也有。 很久以前，我丟下他，他生了執念，很多年後，他丟下我，我生了執念。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了。 鬼王在我臉上打量了一會兒，之後扭著腰肢坐回椅子上，隨手招來一個人奉茶，我看到了父親。 “你要找的人，就在下麵……”說完一杯茶撒出去，被潑濕的地麵瞬間融化出了一片鏤空，從上麵可以看到下麵，屍山血海，無數黑壓壓的魂魄飄蕩著。 “死靈是冤魂惡鬼們經過廝殺之後擇優而成的，重新回來的死靈也要回去試煉，這裏有十五萬四千鬼，成靈隻能十人，活人不能進，你就……” “那死人可以進嗎？”她話沒說完，我打斷問道。 鬼王怔愣一下，緩緩道，“你倒是不同些，我今日就看在這‘執念’上給你開例，讓你肉體凡胎下去找，找到便帶走，至於能不能找到，可就是看你自己了。” 我沒有猶豫，立刻跳了下去。 臨沉下去之前聽到鬼王歎了一口氣，“這兩個人……” 耳邊盡是急速下落的風聲。 像極了那年戰場上揚起黃沙的風。 千年前，我死在你之前，你就用千年練成死靈再回來找我，說著要保護我，要用我的身體修成羅刹求個千萬年壽命的話來搪塞我，後來又說愛我，一步步調教著教導著，讓我也愛上你。 可是我愛上你了，你的承諾為什麽不能實現呢？ 我分明記得很久之前，你跟我說過要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我們還一個字都沒有實現。 我是個貪心的人，沒有實現的承諾還擺在胸口血淋淋的淌著血，楚霄，你就甘心？ 甘心黃土白骨看著滄海桑田，卻不知道自己心裏空的那一塊是什麽？ 甘心白雲蒼狗等著日升月落，卻不知道自己腦裏盼的那一個是誰？ 我不甘心，我知道我心裏空的一塊叫楚霄，也知道腦袋裏盼的那一個是你。 可能會很久，但是…… 我願意。 “楚霄，你先等等我，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