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十九歲小夥喋血草海大堤”——晚報A疊的社會新聞版上果然有那件事的消息。 標題那般炫目，直刺得高凱墨鏡後的雙眼生疼，高凱的心狂亂地跳，要跳出嘴巴來。 那人死了。被捅兩刀。血流過多而死。年僅十九歲。十九歲。他。死了。死了。 那則不足兩百字的新聞報道在文尾特注一條：請提供線索的張先生到編輯部領取50元線索費。 高凱隻讀了一遍就差不多背下來了，語句像一把沙子直撒進高凱的眼睛，字一個一個像釘子戳進高凱的瞳仁，清晰地在視網膜上顯現：今日淩晨一時許，草海大堤發生一起嚴重的鬥毆事件。一貴州籍十九歲男子在鬥毆中被刺兩刀，120急救車趕到現場時，貴州男子失血過多不治身亡。死亡貴州男子為草海大堤旁某別墅區建築工地農民工，今年春節後與同鄉第一次離家來昆打工，事發當時，他的同伴付某在場。記者到現場時，驚嚇過度的付某一臉悲傷正在接受110警察詢問，貴州男子的同鄉們聞訊而來，均痛哭流涕……殺人者現潛逃，警方正全力偵辦此案。 高凱強作鎮靜，捏著那張報紙，在雜貨鋪買了兩包“印象”煙。 回到屋裏，關上門，高凱開始找一隻風箏。 高凱打開鞋櫃，沒有找到，到儲藏室裏也沒找到。最後，在與廚房連通的洗衣間的一個拐角處高凱找到了那隻風箏。紫米收拾家時把它歸在這兒的，它與雨傘等雜物放在了一起。 風箏是去年夏季他倆去草海大堤上玩耍時買的，後來高凱和紫米還上那裏去放飛過兩次。堤壩上視野開闊，周圍的建築物都是不超過四層樓高的別墅區，草海水麵刮來的風可以順利地讓風箏扶搖直上，那兒是放風箏的好去處。 高凱的這隻風箏是現代紮法，沒有傳統的韻味，隻是由黃藍紫組成的色塊構成塊麵，在空中張開來很大，放到天上很醒目。 找風箏，是為了去草海大堤上看看，看看那現場。 他死掉了。 他自個兒來刀尖上找死。 他十九歲，才十九歲！ 他當然是自找的，可是他怎麽那麽不堪一擊？他那麽年輕，他怎麽就死了呢？高凱想不通啊。高凱不願意相信那麽兩下子他就死掉了。 放風箏是為打掩護，大下午的，又非周末，屬正常的上班時間，一個中年男人無所事事地跑到草海大堤上去逛似乎不太有道理，不合乎邏輯。 紫米一直沒有打高凱的電話，也沒有發短信，高凱沒精力顧及她，他想她可能受驚過度，她現在不打擾他，正好。 臨出門前，高凱猶豫了一下，還是發了條短信給紫米：老婆，晚報說他走了。我現在去放風箏，晚上等我，一起吃飯。 紫米的短信很快回了：不能去那裏！一起去找草句文言！ 紫米的短信裏沒有稱呼高凱任何昵稱，一個幹脆的祈使句。“草句文言”=“警”字，紫米愛跟高凱玩這類小把戲。但她此刻似乎與高凱有同樣的心理，生怕自己的短信別人會看見，故意寫得隱晦。 高凱一手提著風箏一手拿著風箏的絞線盤，但還是騰出手來，回複紫米。短信寫得異常幹硬，不容商量：已晚。不怕。自找的。 高凱的雙手寫短信時像帕金森症患者一樣抖得很厲害，他顫抖著手關閉了手機。 沒人看見高凱的緊張和慌亂。 高凱不希望在報上見到那則消息，更不願意他死，他隻有十九歲。 高凱的十九歲，是在美麗的校園裏讀大二，一段陽光燦爛的好時光。 十九歲，他可能連女人是啥滋味都沒有嚐過。 哼，恨呀！狗日的！短命鬼！你著鬼捏了，非來撞我的刀尖不可…… 高凱的心揪緊了，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