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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淡淡風溶溶月(2/5)

作者:微風小說網字數:74590更新時間:2019-12-03 01:23:02

    傅恪此次登上碧玉島,顯然是拜訪他虞富景。

    早已從師門得知消息的虞富景,急匆匆離開屋子,還修行煉氣個卵,除非是有那額外道緣,或是大把的神仙錢砸下去,就憑他虞富景這般枯坐,簡直就是等死。

    隻是虞富景在大門那邊突然停步,磨蹭了許久,這才開了門,稍等片刻,就看到了那位正與碧玉島老祖道別的傅恪。

    虞富景連忙加快步伐,想著好歹與這位元嬰神仙說上幾句話,那位島主老元嬰還真就停下了腳步。

    虞富景快步上前後,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傅恪肩頭,笑罵了一句有了媳婦就忘了兄弟的貨色,傅恪笑著不說話。

    虞富景立即與師門老祖畢恭畢敬行禮。

    老元嬰與虞富景和顏悅色撂了幾句客套話,無非是勤勉修行、大道有望之類的,虞富景屏氣凝神,豎耳聆聽,老元嬰笑著離開後,虞富景拉著傅恪一起進入私宅,不大,但好歹是私宅,碧玉島等級森嚴,下五境修士有私宅的,除了祖師堂未來棟梁的年輕天才,就隻有虞富景一人了。

    虞富景拉了傅恪喝酒。

    傅恪從咫尺物裏邊取出三壺雨龍宗釀造的仙家酒水,與虞富景一人一壺,剩下一壺,傅恪笑道你師父好酒,回頭可以送他。

    虞富景笑著伸出大拇指:“仗義。”

    傅恪笑道:“酒可以喝,記得別喝醉,這壺酒後勁大。喜歡喝的話,我哪怕自己不來,也會讓人送到碧玉島這邊。”

    虞富景打趣道:“架子這麽大?傅恪,是不是成了地仙,便瞧不起我這下五境的朋友了?”

    傅恪無奈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是因為到了一個小瓶頸,需要閉關一段時日,脫不開身。”

    虞富景喝了口酒,一腳踩在椅子上,望向屋外,感慨道:“打死都想不到,我會與傅恪坐在這裏喝這死貴死貴的仙家酒釀。”

    傅恪笑道:“大道無常,不過如此。喝酒喝酒。”

    虞富景喝酒頗快,傅恪也攔不住。

    虞富景原本對傅恪充滿了感激之情,隻是隨著傅恪的步步登天,給人的印象,幾近完人,心中便有了些想法。

    有利可圖。

    傅恪拋棄糟糠妻,好似從來沒有這樁山下因果,登了山,抱得美人歸,成了雨龍宗的祖師堂嫡傳,便全然拋之腦後。

    虞富景當然不是威脅,也不敢威脅一位既是朋友更是地仙的傅恪。

    所以在今天的酒桌上,虞富景看似漫不經心,說漏了嘴。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而已,夾雜在追憶往事當中。

    傅恪放下了酒壺。

    虞富景便自己給自己了一個耳光,“看我這張破嘴!傅恪你別多想,這件事情,我打死不會在外人那邊多嘴。”

    傅恪笑了笑。

    然後虞富景便當場死絕了。

    傅恪拿起酒壺,繼續慢慢飲酒,望向大門那邊,自言自語道:“虞富景,你來找我,搏一搏富貴,我便離開雨龍宗,撐船見你,給了你一份想做夢都不敢想的富貴,你要是安生一點,識趣些,說不定還有些許機會,未來成為我的左膀右臂,畢竟境界是境界,腦子是腦子,我從來都知道你是個聰明人,結果你自己不惜福,那就怨不得我不念兄弟情分了。”

    “你隻是下五境修士,未曾領略過山巔的風景,我卻親眼見過,麵子、名聲這些東西,可以的話,我當然都要。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讓我覺得你是個喂不飽的白眼狼了,那麽與其養在身邊,遲早禍害自己,不如早點做個了斷。其實我留你在這邊,還有個理由,就是每次看到你,我就會警醒幾分,好好提醒自己到底是怎麽個低賤出身,就可以讓自己愈發珍惜當下擁有的每一顆神仙錢,每一張諂媚笑臉,每一句溜須拍馬。”

    傅恪神色落寞,“你真以為你死了,是什麽大事嗎?我什麽都不做,出了門後,依舊什麽都不用說,就這麽返回雨龍宗,整個碧玉島,就會處理得天衣無縫,甚至還要由衷感謝你,幫著碧玉島與我攀上了一份隱蔽的香火情。這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虞富景啊虞富景,你還是眼界不夠,怪不得你找死。”

    傅恪起身,擦了擦手,轉頭看了眼那個死人,“早說了,好好喝酒,少說醉話,你偏不聽。”

    傅恪果真就這樣離開了碧玉島,去了山門那邊,才祭出符舟,去往雨龍宗。

    傅恪躺在符舟上,閉上眼睛,想了些將來事,比如先成為元嬰,再躋身上五境,又當了雨龍宗宗主,將那倒懸山四大私宅之一的雨龍宗水精宮,收入囊中,成為私人物,再衣錦還鄉一趟,去那偏居一隅的小小寶瓶洲,將那些原本自己視為天上神女的仙子們,收幾個當那端茶送水的丫鬟,什麽正陽山蘇稼,哦不對,這位仙子已經從枝頭鳳凰淪為了渾身泥濘的走地雞,她就算了,長得再好看,有什麽用,天底下缺好看的女子嗎?不缺,缺的隻是傅恪這種誌在登頂的天命所歸之人。

    傅恪高高伸出一隻手,輕輕攥拳,微笑道:“劍氣長城的女子劍仙,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被我金屋藏嬌幾個,聽說羅真意、司徒蔚然,都年紀不算大,長得很好看,又能打,是一等一的女子劍仙胚子,那麽劍氣長城若是樹倒猢猻散,我是不是就有機可乘了?”

    至於萬一劍氣長城失陷,這麽個爛攤子,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儒家聖人們收拾殘局,哪裏需要他傅恪和雨龍宗出力。

    不說中土神洲,隻說近一些的,不就有那如今身在城頭上的醇儒陳淳安嗎?

    何況這就隻是萬一。劍氣長城的那些劍修,也真是有趣,浩然天下的練氣士,人人怕死,劍氣長城那邊,反而個個好像怕活,做著求死之事。

    想到這裏,傅恪睜開眼睛,心中默念道:“可惜蠻荒天下的畜生太廢物啊。”

    有飛鳥掠過符舟,傅恪瞥了一眼,大笑不已。

    詩家說那舟子水鳥兩同夢。

    我輩神仙客,禦舟白雲中,與飛鳥同夢才對。

    ————

    蘆花島能夠與那以行事強勢著稱於世的雨龍宗,隻是當鄰居,而不是成為藩屬附庸,沒點本事肯定不行。

    雨龍宗在最近千年以來,也就在那位劍仙手上吃了點虧,其餘過路修士,哪怕是地仙,甚至是上五境神仙,一樣給雨龍宗收拾得沒脾氣,反正下場都不太好,而雨龍宗離著三洲陸地都太過遙遠,孤懸海外,天高皇帝遠,所以雨龍宗的規矩,很多時候,要比儒家書院的規矩更管用。

    蘆花島能夠不被雨龍宗吞並,其實與自家修士沒關係,隻是蘆花島有一處上古遺址,被後世好事者命名為“造化窟”,據說有一位來曆不明的道家高人坐鎮其中,占盡了氣運,不容他人染指分毫,不過關於這本老黃曆,就連蘆花島輩分最高的修士,都已經無法確定真偽,實在是太過久遠。膽敢去一探究竟的外鄉大修士,一個個有去無回,也就漸漸斷了念想,仙家機緣再珍貴,總不能為此丟了性命,再者蘆花島自己都沒半點非分之想,雨龍宗又不曾吞並此地,已經足夠說明很多事情。

    蘆花島隻與雨龍宗最西南的一座藩屬島嶼,勉強可算近鄰,與雨龍宗其實算是遠鄰。

    蘆花島修士不少,隻是錢不多,這得怨那個不愛與別洲打交道的桐葉洲,一艘跨洲渡船都不樂意打造,雖說桐葉洲到倒懸山一線,相比老龍城那些渡船航線,確實更加危機四伏,隻是桐葉宗和玉圭宗那麽大的宗門,如果真的願意掙這份辛苦錢,憑借兩座宗門的驚人底蘊,其實開辟路線,不算太難,也絕對不會虧本,可惜桐葉洲的仙家勢力,以龐然大物居多,在浩然天下是出了名的吃穿不愁,與別洲幾乎國國有仙府、州郡有仙師,大不相同。隻說那玉圭宗,擁有一座雲窟福地,根本不稀罕這類跨洲買賣。

    用那薑氏家主的話說,就是老子打個噴嚏、放個悶屁都能掙錢,有那閑工夫跑什麽倒懸山掙什麽錢?

    “你可以羞辱我薑尚真的境界低微,但是絕對不能侮辱薑尚真的掙錢本事,誰敢這麽英雄好漢,我就用錢砸死他。”

    可如果桐葉洲真有了幾條跨洲渡船,挑選中轉渡口,蘆花島就是首選。

    蘆花島太過與世隔絕,修行一事,人人按部就班即可,掙錢一事,自有那出海的采珠客修士。

    所以這裏的修士,反而更喜歡搜羅外邊的奇人趣聞,拿來說道說道,不然修行來修行去,給誰看?蘆花島可比不上那雨龍宗,就沒出過什麽驚才絕豔的修士。

    今天有了一場半點不讓人奇怪的爭執。

    兩幫修行資質很一般的少年少女,分成兩座陣營。

    原本是在爭吵那雨龍宗的一位天才劍修,到底能不能與劍氣長城的最拔尖天才媲美。所謂的天才,就是百歲之前,成為了金丹劍修。

    有說不能比的,也有說肯定相差無幾。

    後來不知不覺,吵架就吵偏了,吵到了劍氣長城到底是怎麽個地方。

    有說那劍氣長城個個是英雄豪傑,是天底下劍仙最紮堆的地方,據說走路上,去買壺酒而已,就能隨處可見,這麽個地方,這輩子不去走一趟、喝點酒,就是對不起自己的修士身份。

    自古以來的吵架精髓,就是對方說什麽都是錯,對了也不認,於是很快就有人說那劍氣長城,劍修全是缺心眼,反正從來不會做生意,幾乎所有的跨洲渡船,人人都能掙大錢,比如那雨龍宗,為何如此財大氣粗,還不是間接從劍氣長城掙錢。更有少年冷笑不已,說等到自己長大了,也要去倒懸山掙劍氣長城的神仙錢,掙得什麽狗屁劍仙的兜裏,都不剩下一顆雪花錢。

    一個路過的老修士,笑罵了一句一個個隻剩下罵架的本事了,都趕緊滾去修行。

    晚輩們非但沒有聽命行事,雙方反而一定要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修士幫著評評理。

    老人在蘆花島是出了名的故事多,加上沒架子,與誰都能聊,心情好的時候,還會送酒喝,管你是不是屁大孩子,一樣能喝上酒。

    老人是金丹地仙,祖師堂那邊有張椅子,在島上有一座占地極廣的豪奢私宅,在倒懸山麋鹿崖山腳那條街上,更與山上朋友合夥開了一間鋪子,連那南婆娑洲、寶瓶洲的老龍城,北俱蘆洲的骸骨灘,都去過,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是個什麽風浪都見過的老神仙。

    所以蘆花島的晚輩都愛聽這位老神仙講笑話。

    一喝高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都能說出口,光是浩然天下的各地鄉俗,就能說上幾百種,什麽立春日買春困,什麽青樓裏邊花魁們會請那穿開襠褲的小崽子跳床驅邪,什麽儒家書院不推崇燒紙錢一事,佛道兩家也都不認此風俗是自家流傳開來,然後就鬧哄哄吵了好多年,聽得蘆花島長大的孩子們,一個個憧憬不已。

    光是玉圭宗那個薑尚真的諸多傳奇事跡,老修士就能說上很久。

    老修士其實最愛講那薑尚真,因為老修士總說自己與那位大名鼎鼎的桐葉洲山巔人,都能在同一張酒桌上喝過酒嘞。

    沒人相信便是了。

    老修士今天被晚輩們拉著不讓離開,便搗漿糊了一通,說了些雨龍宗那位天才劍修的好話,也說了劍氣長城的好話,這才得以耳根子清淨幾分。

    老人沿著一條寬闊山道走下山,兩側古木參天,綠意蔥蘢,老人閑來無事,老人都有那老習慣,便默默數著台階,一直走到了蘆花島岸邊,波濤陣陣,一望無垠,老人心情不錯,這兩年麋鹿崖生意不壞,掙了不少小暑錢,關鍵是老人覺得自己這錢,掙得良心,幹淨,偶爾夜深人靜,良心一起,老修士甚至都想要給劍氣長城送些神仙錢,隻是一想到這種笑話事,就能讓老人笑得合不攏嘴,你宋遂算個什麽東西,需要你去送這點錢給劍氣長城?認識劍仙嗎?

    老人撓撓頭,有些惆悵,一輩子無甚出息的自己,若是真能與那薑尚真喝過酒,倒也好了。

    以後與孩子們吹牛的時候,拍胸脯震天響也不心虛。

    老人回望山上,希望一直這樣安穩下去,隻有小煩惱,無那大憂愁。

    老人回過神來,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重新登山,再數一遍登山台階,腳步慢悠悠,半點不急。

    遙想當年,少年身邊跟著個臉蛋粉撲撲的少女,少年不英俊,少女其實也不漂亮,但是相互喜歡,修行中人,幾步路而已,

    走得自然不累,她偏偏次次都要歇腳,少年就會陪著她一起坐在半路台階上,一起眺望遠處,看那海上生明月。

    老人停下腳步,轉頭望向那海上月。

    今人見過昔年月,今月曾經照故人,都曾見過她啊。

    老人突然扶住額頭,穩了穩心神,瞪大眼睛,凝神望向台階上的月色,總覺得方才有一瞬間的古怪,隻是環顧四周,天地寂靜,唯有偶爾鬆花簌簌落地的細微聲響。

    老人心細,雖說不曾與薑尚真真正喝過酒,走過數洲之地、見過奇人異事,卻是千真萬確,不覺得這是可有可無的小事,立即禦風來到一棵古鬆之巔,依舊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護山大陣沒有絲毫動靜,老人最後望向一座蘆花島劃為禁地的孤峰,是那曾經名聲大噪又名聲漸無的造化窟。

    老人自嘲道:“若真是裏邊的老神仙出關,是好事才對。”

    大海茫茫,比那九洲之地更加廣袤,曆史上有極多的仙人悄然離開陸地,在海上選擇一處風水寶地,隱匿其中,潛心修行,要麽悄然破境,要麽悄然兵解,都不為人知。

    ————

    玉圭宗位於桐葉洲南端。

    峰巒疊翠,深邃幽奇,靈氣充沛,是一等一的修行寶地。

    其中那座神篆峰,有那峻極於天的美譽。

    加上玉圭宗英才輩出,且從無青黃不接的憂慮,憂慮的隻有一代一代的天才太多,祖師堂應該如何避免出現厚此薄彼的事情。

    從老祖荀淵,再到稍稍年輕的薑尚真,最後是那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韋瀅。

    而與薑尚真、韋瀅差不多輩分的天才修士,如果不是被這兩人遮掩了太多光彩,其實換做其他宗門,在山上的名氣,會大許多。

    一座名為九弈峰的山頭上,殿閣連綿,仙氣繚繞,仙禽盤旋,不是小洞天,勝似小洞天。

    而這座時時刻刻都會從玉圭宗祖山之外所有山脈峰頭、溪澗江河汲取靈氣的山頭,之所以如此特殊,就在於玉圭宗曆史上所有的宗主,都曾在此峰修道,宗主荀淵便是如此,成為宗主後,才搬了出去。

    傳聞當年薑尚真正是躋身了金丹境,覺得唾手可得的一座九弈峰,竟然成了煮熟鴨子,鴨子沒飛,老子竟然沒筷子了,由於沒能順利入住九弈峰,薑尚真這才一氣之下,撂了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就大搖大擺離開了桐葉洲,直接去了北俱蘆洲鬧幺蛾子,遍地撒野,害得整個玉圭宗在北俱蘆洲那邊名聲爛大街。

    在荀淵搬出九弈峰之後,在韋瀅上山之前,因為薑尚真沒能成為峰主,所以九弈峰一直空懸無主。

    因為誰都清楚,誰能夠結丹,在此開峰,就意味著是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選。

    韋瀅一生下來,還在繈褓中,就被抱到了玉圭宗,然後在十九歲那年,就又在眾望所歸之中,合情合理地搬到了九弈峰。

    然後韋瀅就喜歡時不時站在九弈峰,抬頭望向那座神篆峰,並且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打量視線。

    反正是自己的下一處修道之地,隻要在這期間,別畫蛇添足,安心修行,遲早就是他韋瀅的,那還有什麽好藏掖的。

    今天韋瀅站在一處樓頂的廊道中,又仰頭望向那處神篆峰某個地方,這與早些時候,是不太一樣的。

    韋瀅身邊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與他爹不一樣,年輕人相貌普通,眉毛很淡,並且有個略顯脂粉氣的名字,但是他有一雙極為狹長的眼眸,這才讓他與他父親總算有了點相似之處。

    薑蘅。

    但是玉圭宗祖師堂譜牒和薑氏家譜上邊,卻改成了薑北海。

    不過熟悉他的人,還是習慣稱呼為薑蘅。

    能不能稱呼薑北海為薑蘅,也算是玉圭宗年輕一輩修士當中,算不算有出息的一種證明。

    因為薑蘅也好,薑北海也罷,都是薑尚真的獨子。

    如果說韋瀅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玉圭宗宗主,那麽薑蘅照理而言,比不上韋瀅,卻怎麽也該是下一任雲窟福地的主人。

    隻是最近些年,有些風言風語,說那藕花福地,化名周肥的薑尚真,又折騰出來了個兒子。

    這讓薑蘅這些年心情始終舒坦不起來,不舒坦也隻能忍著,連那派人潛入藕花福地、宰掉那個弟弟的念頭,都不敢流露出絲毫。

    理由很簡單,薑蘅最怕之人,正是父親薑尚真。

    薑尚真的那種可怕,桐葉宗山上山下,路人皆知。但是薑蘅對自己父親的畏懼,要更深。

    薑蘅的母親,也就是玉圭宗某位輩分極高老祖的嫡女,一輩子都知道薑尚真從未真正喜歡過她。

    但是她與年幼薑蘅獨處之時,依然會流露出幸福的誠摯神色,與尚且年幼的薑蘅說些心裏話,對孩子說,能夠陪在你爹身邊,已經很知足很知足了。

    而她即將離世之際,薑尚真就坐在病榻旁邊,神色溫柔,輕輕握住枯槁女子的手,什麽都沒有說。

    反而是薑蘅的母親,死死抓緊薑尚真的手,然後笑著說了些讓一旁薑蘅如墜冰窟的言語,“那女子,我偷偷去見過她一次,白發蒼蒼了,便是年輕時候,長得應該也不算好看。薑蘅薑蘅,取名蘅字,我猜了你的心思,遂了你的心願,你也不與我說聲謝謝,我這麽些年,隻與你生氣這一件事。”

    薑尚真伸出另外一隻手,輕拍女子的手背,柔聲笑道:“那你知不知道,當時你偷偷看她的時候,我在偷偷看你?你當時好像什麽都贏了的嬌憨模樣,傻乎乎的,好看極了。”

    女子點了點頭,笑著離開人世。

    薑蘅坐在床邊的一條椅子上,嗚咽不已。

    然後薑尚真轉過頭,笑道:“哭死了娘親,還要把你爹也哭死啊?這可不是孝子所為。”

    孩子嚇得噤若寒蟬,立即坐好,紋絲不動。

    薑尚真當時說了一句讓薑蘅隻能死死記住、卻根本不懂意思的話,“做不了自己,你就先學會騙自己。薑尚真的兒子,沒那麽好當的。”

    不過撇開對父親那種刻骨銘心的畏懼,薑蘅在玉圭宗其實活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是除了韋瀅在內兩三人之外,再無人可以與薑大少爺媲美。

    此時此刻,薑蘅順著韋瀅的視線,望向神篆峰那邊,笑問道:“就對那個隋右邊如此念念不忘?”

    韋瀅搖搖頭,“是也不是,是至今仍然忘不掉,卻不是如何癡迷喜歡,她最讓我生氣的,是寧肯死了,都不來九弈峰做客。”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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