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24號文字
方正啟體

第七百五十二章 無巧不成書(3/5)

作者:微風小說網字數:52516更新時間:2020-05-14 00:57:54

    崔東山歎了口氣,“大泉王朝,埋河水神,姚近之。可惜裴錢應該還在回家路上,都沒沒法子讓她第一個知道消息。我這個小師兄,又要被大師姐記賬嘍。”

    當年離開藕花福地,是裴錢陪著自己先生走完了一整趟的回鄉之路。

    裴錢最後一次飛劍傳信披雲山,來自中土鬱氏家族那邊。裴錢多半是選擇走皚皚洲、北俱蘆洲這條路線了,所以比較晚回落魄山,不然如果直接去中土神洲最東邊的仙家渡口,乘坐一條老龍城吞寶鯨渡船,就可以直接到達寶瓶洲南嶽地界,如今差不多應該身在大驪陪都附近。

    薑尚真對那裴錢記憶尤其深刻,當年在落魄山領教過那個黑炭小姑娘的厲害,一場大道之爭,他輸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崔東山轉頭望向相隔極遠的老君山,“誰能想象,一洲修士,以後就隻能來雲窟福地遊曆,才能再見到太平山、扶乩宗的舊風景了。”

    薑尚真點點頭,輕聲道:“有心栽花花也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不曾想我薑尚真,不過是一心掙錢,竟然也做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好事。”

    在那老君山,除了藩屬硯山之外,最出名的,其實是一幅桐葉洲的山川圖,雲窟福地選取了一洲最靈秀的名山大川、仙家府邸,遊客置身其中,身臨其境。並且如同坐鎮小天地的聖人,隻要是中五境修士,就可以隨便縮地山河,飽覽風景。當然各家的山水禁製,在山河畫卷裏邊不會呈現出來。一些個想要揚名的偏隅仙家,底蘊不足以在山河圖中占據一席之地,為了招徠修道胚子,或是結交山上香火情,就會主動拿出自家山頭的仙家臨摹圖,讓薑氏幫忙打造一件“燙樣”,擱放其中,以便一洲修士知曉自家名號。

    兩兩無言。

    早春時分,明月當空。

    月白山寒水冷,兩人對酌春花開。

    薑尚真開口說道:“陳平安應該快醒了。”

    崔東山嗯了一聲,“不著急,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薑尚真舉目遠眺黃鶴磯地界的山水大門處,笑道:“小財迷他們回了,看樣子收獲不大。”

    崔東山瞥了眼那個方向,說道:“你換我先生試試看?”

    一座硯山都給你搬空,先生隻要閑來沒事,都能在那邊結茅修行嘍。

    薑尚真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

    那幫孩子回了黃鶴磯,納蘭玉牒是個小賬房,小財迷,這會兒用手摸那白玉闌幹還不過癮,見四下無外人,幹脆踮起腳跟,用臉當那抹布,抹來抹去,念叨著錢啊,都是雪花錢啊。

    看得雙手負後的白玄,直翻白眼。

    小胖子程朝露,被崔東山打賞了一個響當當的綽號,無敵小神拳。崔東山還說以後隻要跟他先生,你們曹師傅學了拳,還能登堂入室,還會打賞給程朝露一個更威風八麵的名號。

    納蘭玉牒身上方寸物裏邊,當下裝滿了硯石,姚小妍和程朝露也都各自背著一個包裹。一塊開采自老君山儲君之山的山上硯石,神仙難測,除非是極有經驗的福地硯工,才可以將材質品秩估個七七八八,至於那些肉眼可見品相極好的硯石,自然不會隨便散落在山上,其實登山撿取硯石一事,本就是讓遊曆仙師們圖個樂。

    小姑娘的方寸物裏邊,除了尚未切割確定石材品相的大小石塊、石板,還珍藏了幾枚印章和多把扇子,都是從她姐那兒偷來的,納蘭玉牒沒敢多拿,隻拿了一小半都不到吧。

    她打算跟崔東山做買賣,這家夥瞧著賊有錢,又喜歡自稱是曹師傅的最得意弟子,瞧著挺尊師重道的,估計會很舍得花錢。

    但是不能一股腦兒拿出來,得說自己隻有一枚曆經千辛萬苦才重金購得的印章。高價賣出之後,隔幾天再說,咦,又不小心找到一把折扇,再賣給他,說是家鄉那座晏家鋪子的鎮店之寶。最後再全部拿出,幹脆讓他包圓了買去,反正她是不單賣了,最後給個“自家人”的友情價,崔東山不答應就拉倒,不買就不買唄。

    不過納蘭玉牒覺得自個兒,還是別都賣了,要留下其中一枚印章,因為她很喜歡。

    印章邊款:千賒不如八百現,精誠難敵風波惡。印麵篆文:掙錢不易,修道很難。

    一群山上修士離開一處螺螄殼府邸,男男女女,七八人,麵容都年輕,法袍各異,一看就是山上非富即貴之輩,倒不是府邸那邊登高遠眺,賞景不美,而是黃鶴磯觀景亭附近,如此冷清,百年不遇。

    見那些年輕神仙遠遠迎麵走來,白玄輕輕一躍,坐在欄杆上,雙臂環胸,冷眼旁觀。

    姚小妍怕生,就躲去了納蘭玉牒身邊。程朝露比較沒心沒肺,站在白玉欄杆旁邊,眺望江水明月夜,小胖子覺得這會兒要是曹師傅在,大夥兒來頓熱氣騰騰的火鍋,那就真是很對得起這份美景了。

    一位身穿龍女湘裙、手帶明珠串的妙齡女子,瞪大一雙秋水長眸,打量著那兩個小姑娘,“粉雕玉琢,好可愛。你們是誰家的孩子啊?”

    她快步走到納蘭玉牒那邊,彎下腰,就要去揉一揉小姑娘的腦袋。

    納蘭玉牒撇過頭。女子再摸,小姑娘再轉頭。

    這位女子收起手,一雙眼眸笑得眯成月牙兒,“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呀?”

    納蘭玉牒用嫻熟的桐葉洲大雅言開口道:“我跟你不熟,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那女子聽了之後,兩頰有笑靨,愈發姿容動人。

    一個腰懸頭等齋戒玉牌的年輕男子訝異道:“這幫小家夥,不會是雲窟福地的薑氏子弟吧?個個都有齋戒牌。”

    那女子斜了一眼,“尤期,難道就許你家有錢?”

    那個名叫尤期的年輕人笑了笑。

    他們這撥桐葉洲本土出身的年輕俊彥,此次結伴遊曆,殺妖曆練。如今桐葉洲山下,處處百廢待興,隻是猶有不少滯留在桐葉洲陸地的妖族修士,或鬼鬼祟祟,隱匿山野,伺機而動。或稟性難移,流竄作祟,為禍一方。隻不過這些妖族餘孽,幾乎少有地仙,上五境大妖和元嬰、金丹妖族,要麽在戰事中身死道消,要麽跟隨各大軍帳,通過海上歸墟入口倉皇逃回蠻荒天下,要麽逃脫不及,已被桐葉洲存活下來的山巔修士,聯手龍虎山天師府的黃紫貴人,悉數斬殺殆盡。

    加上如今的桐葉洲,不斷被別洲修士滲透,就像與虞氏王朝結盟的老龍城侯家,還有那位鎮守驅山渡的劍仙許君,就是皚皚洲劉氏財神爺在桐葉洲的話事人之一,而這些人,不管趕來桐葉洲是什麽目的,對於隨手殺妖一事,絕不含糊。所以如今的桐葉洲,還是很安穩的,各家老祖師們都比較放心晚輩的結伴同行,一起下山曆練。

    涼亭那邊,崔東山看著那幫年輕人,忍俊不禁,轉頭望向薑尚真,“瞅瞅,你瞅瞅,都是你們玉圭宗的不作為,才讓這些家夥的師門長輩,一遇風雲變化龍了。一個個的,還不念你這位薑老宗主的半點好。”

    薑尚真笑道:“好說好說,總比被人罵占著茅坑不拉屎更好些。”

    北地仙家大門派,金頂觀,天闕峰青虎宮,小龍湫,還有中部和南方的幾個,如今都被視為宗門候補。桐葉洲明麵上,是玉圭宗一家獨大的格局,未來千年都注定不會有任何改變。那座名聲稀爛的桐葉宗則已經識趣封山,此外一些原本根深蒂固、勢力龐大的宗字頭仙家,幾乎個個元氣大傷,甚至祖師堂香火都給打沒了。所以以北方山頭的金頂觀,聯手中部的大仙家白龍洞,和南方的蒲山雲草堂,三方合力倡議,總計十六個山上門派,再加上各自藩屬三十四個,締結一樁聲勢浩大的山水盟約,共進退,當下許多桐葉洲本土修士,與那寶瓶洲、北俱蘆洲這些外鄉修士的糾紛衝突,都會交由兩位隱約成為一洲“山上君主、山中宰相”的大修士出麵斡旋。

    至於蒲山雲草堂的主人,正是女子純粹武夫,因為喜穿黃衣,有那“黃衣芸”美譽的葉芸芸。隻不過這位止境武夫,癡心武道,不問世事,以至於雲草堂變成了大半座修道之地,她也毫不過問。在大戰期間,她隻身一人離開自家山頭,明顯是心存死誌,趕赴大泉王朝,就沒打算返回雲草堂,隻是不知為何,蜃景城竟然屹立不倒,成為桐葉洲山下最大的一樁怪事,妖族軍帳兵馬,從頭到尾都對大泉京城圍而不攻。

    因為那場聲勢浩大的結盟,在大泉王朝國境內的桃葉渡舉辦,故而又被稱為“桃葉之盟”。

    崔東山嘖嘖道:“可憐了周肥兄。”

    薑尚真盤腿而坐,雙手籠袖,“誰說不是呢,還好胭脂圖上的仙子姐姐們,可以為我寬慰人心。”

    桐葉洲本土修士,對玉圭宗神篆峰,在許多大事上的姿態太過軟弱,早就心生不滿,再加上玉圭宗的下宗選址寶瓶洲書簡湖,與大驪宋氏關係莫逆,韋瀅更是從真境宗宗主位置上升任的上宗宗主,所以桐葉洲本土修士,都覺得從薑尚真到韋瀅,都私心太重,吃相難看,想要兩頭靠,隻會兩頭不靠,一直在以桐葉洲一洲利益的損失,換取玉圭宗一宗的利益。

    最簡單的道理,薑尚真與當代大天師關係如此之好,若是與龍虎山天師府結盟,薑尚真再表現得硬氣些,一起抗拒寶瓶洲和北俱蘆洲修士的南下蠶食,嚴令禁製那些跨洲渡船的登岸商貿,

    如今的桐葉洲,豈會如此處處被外人掣肘,被外人占據要津高位,還要連累自家修士低人一等?

    崔東山一臉憂心忡忡,“那邊可別起了衝突,到時候連累周肥兄裏外不是人的。”

    好像被崔東山隨手糊了一臉黃泥巴,薑尚真滿臉無奈,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別說是一幫外來遊客,就是自家薑氏子弟,或是神篆峰嫡傳,敢去招惹那些暫時是山主不記名弟子的劍仙胚子,薑尚真是不介意家法伺候的。

    所幸沒什麽衝突,那個出身蒲山雲草堂的女子,對那倆小姑娘印象極好,與她們揮手作別。

    納蘭玉牒猶豫了一下,擺擺手,作為還禮。

    隻是一行仙師當中,唯一一個孩子,抬頭望向那個坐在欄杆上的白玄,問道:“你瞧個啥?”

    白玄沒理睬。

    那孩子一邊前行,一邊扭頭,始終盯著那個白玄,道:“幾塊齋戒牌,臭顯擺什麽。”

    白玄依舊沒說話,隻是拿起齋戒牌,搖頭晃腦,輕輕嗬氣。

    那孩子停下腳步,微笑道:“你叫什麽名字?當個朋友認識認識。”

    白玄放下玉牌,打了個哈欠,還是不理睬那個同齡人。

    那個女子轉頭說道:“麟子,別惹事,你這脾氣好好收一收,先前在大泉京城那邊,忘記自己闖的禍了?真不怕回了白龍洞,被你師父責罰?”

    女子視線偏移,望向那個名為尤期的年輕男子,埋怨道:“你也不管管麟子?”

    尤期無奈道:“葉姑娘,你可以隨便喊他麟子,可是按照我家裏邊的譜牒輩分,麟子是我正兒八經的師叔唉。”

    那個被昵稱麟子的孩子扯了扯嘴角,不再去管坐在欄杆上的啞巴,隻是望向納蘭玉牒和姚小妍,他笑眯眯抬起雙手,做了個捏臉擰頰的手勢。

    白玄一個蹦跳起身,雙手十指交錯。

    納蘭玉牒趕緊轉頭說道:“沒事,你別亂來,曹師傅又不在。”

    那個孩子嗤笑一聲,大步離去,隻是腳步不快,依舊落在眾人身後,轉過頭,開口言語卻無聲,都不是什麽心聲言語,而是微微張嘴,笑著說了兩個字,孬種。

    白玄一踩欄杆,惱火道:“煩死小爺了!”

    因為曹師傅叮囑過他們,不能輕易泄露劍修身份。

    他又不像程朝露那個隱官大人的小跟班小狗腿,會天天纏著隱官傳授拳法。

    白玄可是暗中發過誓的,在這浩然天下,要學那隱官大人,隻要是與人捉對廝殺,一場不敗!

    如果可以祭出飛劍,白玄早他娘打得那個欠揍的小崽子哭爹喊娘了。

    小胖子程朝露冷不丁一步跨出,摘下包裹,放在地上,然後一言不發,走向那個白龍洞輩分極高的同齡人。

    那個麟子唯恐天下不亂,側身而走,轉頭望向那個瞧著就傻乎乎的小胖子,勾手掌,示意來來來,隻要你先動手,就別怪我不客氣。

    尤期察覺到不對勁,快步來到師叔麟子身邊,半開玩笑道:“行了行了,師叔你一個中五境修士,與這些孩子較勁什麽。”

    麟子斜眼那兩丫頭片子,微笑道:“隻是洞府境而已。”

    尤期和顏悅色與麟子言語之時,又以心聲與那小胖子說道:“退回去,別惹事,不然你們師門長輩來了,都吃不了兜著走。”

    涼亭內,崔東山忍住笑,嘖嘖稱奇:“白龍洞修士,挺橫啊。”

    薑尚真伸出一根手指,揉著太陽穴,“頭疼。白龍洞祖師,好像才是個元嬰。”

    不過如今白龍洞修士,確實有資格在桐葉洲橫著走,不是境界什麽高不高低不低的,而是大勢在身。

    薑尚真問道:“不管管?”

    崔東山搖搖頭,“我來收場就是了。這些劍仙胚子,也該是時候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太看重自己,太看輕自己,都不好。以後到了落魄山,除了等到他們境界再高些,能夠下山曆練去,不然在山上就很少有這樣的出手機會了。沒有今天黃鶴磯這場風波,我也會讓他們在雲窟福地別處,與外人發生點爭執。”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上一章 回目錄 標記書簽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