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24號文字
方正啟體

第七百五十五章 做客(3/5)

作者:微風小說網字數:40142更新時間:2020-05-22 12:31:42

    一個瘸腿斷臂的邋遢漢子,在酒樓裏與一幫糙漢子喝酒,大大咧咧的,好像帶著一身的馬糞味道,誰能想到這種貨色,竟然是大泉女帝的弟弟?

    然後在這規矩森嚴的雲窟福地,又是這個馬麟士,害得尤期,被一個自稱無敵小神拳的小胖子,打得昏死過去。丟盡了顏麵,尤期這些天一邊鬧著要返回師門,一邊秘密飛劍傳信白龍洞。蘆鷹就當是看個熱鬧散心了。這會兒蘆鷹之所以耐心極好,陪著一個狗屁倒灶的玉圭宗末等客卿消耗光陰,

    在山上譜牒當中,更加散淡的客卿,本就不如供奉,眼前這個自稱玉圭宗末等客卿的家夥,還真讓蘆鷹提不起什麽結交的興致。

    倒是那個當時蹲在欄杆上的那個白衣少年,別看吊兒郎當,滿嘴胡話,卻極有可能是一位宗字頭的譜牒地仙,不顯山不露水。路數比他蘆鷹還要野修,竟然會仗著境界,敢在薑尚真的雲窟福地,對尤期施展定身術,讓蘆鷹頗為上心。當然還有那個讓蘆鷹已經記仇在心的周肥,蘆鷹就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的桐葉洲,遍地渾水,過江龍實在太多。比如那個來自三山福地的萬瑤宗,一對父女,仙人的韓玉樹,玉璞境的韓絳樹,杜老觀主就極其忌憚。

    說實話,隻要不是遠道而來的別洲修士,蘆鷹對自家桐葉洲的本土修士,真沒幾個能入得自己法眼了。

    比如眼前這個頭銜多達三個、卻沒一個真正分量足夠的家夥,蘆鷹就漸漸沒了耐心。不曾想那人竟然還有臉視線偏移,瞧了瞧大門內,大概是在暗示自己這位供奉真人,為何不帶他們進門一敘?蘆鷹心中冷笑不已,刹那之間,他就以元嬰修士大神通,試圖勘破那道山水漣漪障眼法,蘆鷹毫無在意此舉,是否犯忌,想要憑此來確定一下曹大客卿的斤兩。

    那曹沫立即再起一座山水障眼法,臉色隱隱作怒。

    蘆鷹心中大定,果然是一位境界尚可的山上金丹客。

    曹沫摔袖而去,走下台階,突然轉頭說道:“以後供奉真人再帶人下山曆練,最好選擇中午出門。”

    蘆鷹始終站在原地,聽得一頭霧水,誤以為是山上修道之人掰扯的一句玄妙語。

    裴錢淡然道:“因為早晚會出事。”

    蘆鷹臉色陰沉起來。

    境界不高,地位不高,膽子倒是不小,果然是那譜牒仙師出身,估計是憑著祖師堂積攢下來的香火情,才在雲窟福地和玉圭宗九弈峰撈了個供奉、客卿。

    蘆鷹第一次抬腳跨過門檻,那兩人立即快步離去,其中曹大客卿還有意無意扯了扯腰間齋戒牌。

    蘆鷹收回那隻腳,冷笑一聲,轉身後老元嬰嘀咕一句,這些個狗日的譜牒仙師,到哪裏都改不了吃屎的臭毛病。

    大街上,陳平安和裴錢都聽見了蘆鷹那句嘀咕言語,裴錢笑道:“師父,這家夥吵架本事很高啊,罵自己比罵人還凶,輸不了。”

    陳平安卻皺起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毫無線索。

    是一種出現了紕漏、遇到了萬一的某種直覺,沒有道理可講。

    真要講道理,大概就是這位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一貫挨了打就比較長記性。

    裴錢說道:“師父,此人道心汙穢不堪,金頂觀選用蘆鷹擔任首席供奉,門風好不到哪裏去。”

    陳平安嗯了一聲。

    蘆鷹與那跟在身邊的符籙美人調笑幾句,晃蕩回住處後,讓那美人離開,老元嬰片刻之後,一瞬間跌坐在椅上,雙手死死抓住椅把手,一臉匪夷所思,汗流浹背,喃喃道:“怎麽可能,此人不是已經返回蠻荒天下了嗎?”

    先前蘆鷹以一道獨門秘術勘破障眼法,本來是想要故意打草驚蛇,確定一下那客卿曹沫是否金丹,順便看一眼那女子的真實姿容。若是生得好看,不看白不看。

    這道蘆鷹得自一處秘境仙府的神道術法,能夠看清一個人的真實麵相。

    隻不過一般情況下,蘆鷹不會輕易祭出,一來用處不大,山上修士,麵容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是譜牒,身份,境界,法寶。再者蘆鷹的修道之本,之所以能夠一步步成為元嬰,大半機緣,都出自那座破碎秘境的上古府邸,而那筆陳年舊賬,又牽扯到與兩個宗門十數位譜牒嫡傳悉數身死的慘案,所以哪怕麵對那個白衣少年,還有站在黃衣芸身邊的周肥,蘆鷹都會當自己沒有這門比較雞肋的神通。

    哪裏想到這一瞧,就給蘆鷹瞧出了一樁潑天大禍。

    當年在金頂觀年輕金丹邵淵然的修道之地,書案之上,蘆鷹無意間瞥見過一幅人物畫卷,邵淵然在上邊寫了兩個名字。

    陳隱,陳平安。

    當時邵淵然就神色微變,蘆鷹便知道其中必然大有玄機。最終雙方一番勾心鬥角,蘆鷹才得到了一個模糊答案,此人身份難測,來曆古怪,曾經在大泉王朝興風作浪一場,但是邵淵然隻說他可以肯定,大泉蜃景城的圍而不攻,能夠得以保全,是此人原本打算將一座京城視為囊中物了。邵淵然那小子也夠心狠,非但不用蘆鷹發心誓,隻是多說了一句話,就讓蘆鷹比發誓保密更管用了,因為邵淵然說此人,陳隱和陳平安都是化名,真實身份,極有可能是年輕十人之一,蠻荒天下托月山百劍仙之首,斐然。

    蘆鷹擦了擦額頭汗水,長呼出一口氣。

    斐然。陳隱,陳平安。

    曹沫,薑氏供奉?神篆峰客卿?

    為何玉圭宗最終與大泉王朝一樣,險之又險,卻最終屹立不倒?是不是這裏邊?

    蘆鷹又開始滿頭汗水,就幹脆不去擦拭了,道心不穩,隻覺得鬼門關走了一遭。

    老子反正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曹沫也好,斐然也罷,隨你們鬧騰去,這樁事情,就算在金頂觀杜含靈那邊,老子也絕口不提半個字。

    蘆鷹動作僵硬,緩緩轉頭,望向屋門口那邊,一個發髻紮丸子頭的黑衣女子,斜靠屋門,她雙臂環胸,似笑非笑。

    蘆鷹剛要起身,背後就有個溫醇嗓音微笑道:“坐。”

    一個青衫客站在椅子後邊,一根手指輕輕抵住椅背。

    蘆鷹立即放回剛剛抬起的屁股,呆坐在椅上,好像淪為那個挨了一道定身術的尤期,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老元嬰,紋絲不動,除了汗水直流,整個人都不敢隨便起念。

    背後那人雙手疊放在椅背上,笑嗬嗬問道:“晚輩擅自登門入室,供奉真人會不會生氣啊?”

    蘆鷹不敢搖頭晃腦幅度過大,隻敢稍稍搖頭,一個六親不認的山澤野修,好像譜牒仙師見著了自家的開山老祖師,斬釘截鐵道:“不會不會,晚輩不敢,絕不可能!”

    片刻之後,蘆鷹麵如死灰,嘴唇發抖。

    因為不願束手待斃的老元嬰,施展了又一門壓箱底的逃命本領,將那金丹和元嬰都悄悄凝聚在一粒心神之上,倏忽消逝,想要離開府邸,去與如今唯一信得過的止境武夫黃衣芸通風報信,至於什麽雲窟福地薑氏,什麽玉圭宗神篆峰,他都不敢信了。到時候拉上葉芸芸,躲在她身邊,再死死護住一處鏡花水月,迅速告知金頂觀,自己就有一線生機,而且至多就是名副其實的一線生機。要說昭告天下什麽的,拉倒吧,且不說那薑尚真會不會給機會,就算做得到,蘆鷹不到必死境地,也絕不願意如此拿一條命去換功德。揭穿了玉圭宗與蠻荒天下的勾結內幕,又能如何?一樁文廟功德全部落在了金頂觀頭上,他蘆鷹卻是身死道消得徹徹底底。

    隻是千算萬算,蘆鷹都沒有算到,那一粒能讓仙人難測的心神,竟是兜兜轉轉,好像在天地間鬼打牆了。

    背後那人笑道:“見風使舵牆頭草都當不好,怎麽當的元嬰前輩老神仙?”

    蘆鷹喟歎一聲,以相對生疏的蠻荒天下大雅言開口說道:“斐然,栽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要殺要剮都隨你了。”

    那人點點頭,說了兩個字,好的。

    蘆鷹立即苦著臉,再無半點英雄氣概,“斐然劍仙,我們再聊聊?隻要為我留條活路,我絕對是萬事可做的。”

    那人伸出一隻手,五指如鉤,掐住蘆鷹的脖子,刹那之間,蘆鷹別說是嘴上開口,就連心聲言語都成了奢望,但是那人偏偏催促道:“聊?你倒是說話啊。活路?別說是一個元嬰蘆鷹,那麽多死了的人,都給你們桐葉洲留下了一條活路。供奉真人罵人和說笑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

    裴錢閑來無事,就坐在門檻上。

    師父怎麽說怎麽做,她都不管,裴錢隻是伸手摸了摸發髻,再揉了揉額頭。不知不覺,好多年沒貼符籙了。

    很多年前,在年輕女子還是個小黑炭的時候,師父會幫她洗頭,教她怎麽打理亂糟糟的頭發。沒有什麽山窮水惡,人心鬼蜮,師徒兩人在遠遊路上,好像處處山清水秀。

    很多年後,當她一個人行走江湖,總能聽到投師如投胎的說法,她覺得老話說得真是有道理,認了師父,她就像一個重新投胎做人的小姑娘,投了個好胎,天底下最好了。

    其實這些年,師父不在身邊,裴錢偶爾也會覺得練拳好苦,當年如果不練拳,就一直躲在落魄山上,是不是會更好些。尤其是與師父重返後,裴錢連師父的袖子都不敢攥了,就更會如此覺得了。長大,沒什麽好的。但是當她今天陪著師父一起潛入府邸,師父好像終於不用為了她分心勞神,不需要刻意叮囑吩咐她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而她好像終於能夠為師父做點什麽了,裴錢就又覺得練拳很好,吃苦還不多,境界不夠高。

    等到裴錢回過神,發現師父已經搬了條椅子,與那蘆鷹相對而坐。

    陳平安轉頭教訓道:“大敵當前,這都敢分心?”

    裴錢撓撓頭,“師父在啊,就偷個懶。”

    陳平安瞪了一眼。

    裴錢趕緊說道:“曉得嘞,師父,我下次一定注意啊。”

    不過說實話,哪怕裴錢站著不動,挨那元嬰蘆鷹一道殺手鐧術法又如何,還不是她受點傷,然後他毫無懸念地被三兩拳打死?

    真不是裴錢瞧不起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隻談體魄,哪怕是那玉璞境,真是紙糊竹篾一般。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上一章 回目錄 標記書簽 下一章